第6章_以过客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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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晨起,程安之眼尾又出现红肿。

  就医路上,简乐悠给她发来本周星座运程,称天秤座事业运极佳,用玄学来安慰她身体不适。

  程安之无暇跟她插科打诨,排队挂号、看病、检查,一直忙到中午。

  临走时去一楼大厅药房取药时,遇到一个年轻女孩。

  安之姐姐。女孩叫她。

  程安之回了头,惊喜道:辜雨,好巧啊,你来澜城给妈妈买药吗?

  我是来做入职体检的,我准备来澜城发展了。辜雨轻阖一下眼皮:十月份的时候,我妈走了。最后还是选择拔管了。

  五年前,两个女孩以病患陪床家属的身份,在苏城的康复医院相识。

  那时程文卿刚调任苏城不久,突发脑梗后大脑出血,因程安之当时在场,抢救及时,保住一条命,但脑干部位出血量极大,术后两个月后才清醒,醒来意识全无,动不了,说不了话,也不记得女儿程安之。

  程安之跟耿慧洁轮流全护照顾了他两年多,前年春天,他因器官衰竭而离世。

  辜雨的妈妈跟程文卿同期进入康复医院,病因相同,术后半年未醒,被判定为植物人。选择拔管,是因为财力耗尽,没有亲人可仰靠的辜雨别无他法。

  程安之绷住唇角,拉住辜雨的手走到人少的地方,安慰道:照顾好自己,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安之姐姐,从此以后,我就跟你一样,再也没有父母了。

  程安之抚平辜雨耳边的碎发,对他们来说是解脱,对我们来说也是。好好生活。

  辜雨点点头,关切询问:安之姐姐,你眼睛又发炎了?

  程安之鼓鼓脸:不碍事,老毛病了。

  少熬夜,少哭,你之前总哭。辜雨顿了顿,又问,未未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现在是小学生了。程安之拿出妹妹耿未的照片给辜雨看,小姑娘现在可皮了。

  慧姨好吗?辜雨看了看耿未的照片后,又关心耿慧洁道。

  也挺好的。

  程安之上个月去苏城看望耿慧洁和耿未,耿慧洁瞧她状态不好,苦口相劝,让她不要固步自封,不要再带着愧疚生活。

  当初回澜城工作,也是耿慧洁鼓励她,说她有才华,澜城比苏城更能给她提供施展的机会。

  安之姐姐,前些天我去面试,看到了来之科技的广告牌……辜雨顿了顿,问出口:这个来之,是不是跟你钱夹里那张照片上的哥哥有关?

  下午约了客户去某间教堂看场地,晚上又去培训机构上英语课。直到临睡前,程安之才看到来之科技品牌部发来的邮件。

  酸奶,你出息了。程安之趴在玻璃笼旁边,自言自语道:你自己说说,你值多少钱呢?

  翻到给纪司北发的那条托孤短信,他没有回复。又或许他让下属来谈授权,就算是他的回复吧。

  公事公办,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程安之便也公事公办,她打算开出一个天价。

  星座运程看来还挺准。她突发奇想,翻了翻天蝎座本周运程。

  上面的漂亮话她一眼掠过,视线停在“天蝎座本周有联谊、相亲等带来的脱单机会”这句话上……

  三百万?品牌部的负责人听下属汇报完程安之的报价之后,眼露荒唐之意。

  太夸张了,她虽然做了些ip形象出来,但是半点名气也没有,何况蜥蜴又不是什么讨喜的小动物,买回来还不知道怎么用呢。

  负责人心里盘算一番后,没再找程安之沟通,直接把报价告知纪司北。

  纪司北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一副名流公子的阔绰做派,相反,在公司管理上,他理智且老派,继承了纪老爷子的节俭风范。

  因此负责人认定这件事情的进展会止于此。

  纪总,这位插画师名不见经传,却狮子大开口,我们还需要继续跟她谈吗?负责人试探口吻。

  你觉得呢?纪司北低头看一份会议纪要,头也没抬。

  这个报价,显得这个插画师很不懂行,她似乎没什么诚意……

  所以你们没有按照预算继续去谈,就把初始报价给了我。纪司北抬眸,唇边扬起淡漠的笑意,那现在是要我自己去谈?

  负责人连连摇头,我再去谈。

  你们的预算是多少?纪司北问道。

  六万,这是综合评估得出来的预算。包括市价调研和品牌部该季度营运预算……负责人在纪司北冷峻的眼神中弱了声,纪总,我想多问一句,这个形象买回来您打算用在哪里?

  先按你们的预算去谈。纪司北的注意力回到会议纪要上,对负责人的问题置若罔闻。

  负责人回部门办公室的路上,查看了一下插画师的名字。

  程安之,安之……来之……既来之则安之?既……纪……

  她醍醐灌顶。直觉告诉她,这位插画师跟他们老板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可如果他们二人关系匪浅,六万的报价……会不会显得他们老板太吝啬了?

  对方来压价,程安之打探他们的预算。

  程小姐,您是专业的,您一定了解市场行情。我们的预算大致与市场价持平。品牌部的人在电话里这样回答她。

  程安之笑笑:您明说,与我心里价位悬殊太大的话,我们双方都不必再浪费精力在这件事情上面了。

  程小姐,对我们而言,三百万这个数字是天价。这位工作人员很聪明,点到为止,也不得罪人。

  好的,我了解了,那我这边就不考虑这次的合作了。耽误您时间了,祝您工作顺利。程安之客气地结束通话。

  纪总,对方坚持三百万的报价,没谈妥。

  纪司北出差了,品牌部负责人发邮件跟他汇报工作。他正在一个互联网峰会现场,匆匆看了眼邮件内容,收起手机,沉静的眼眸里荡起几分波澜。

  峰会结束后,他回复程安之前些天发来的那条短信:【好,酸奶之后我来养。】

  担心惧怕蜥蜴的助理毛手毛脚,他托其他秘书去找程安之拿回小家伙。

  稍晚时,他打电话过去询问事情是否办妥,无意中,在电话里听见了医院叫号的声音。

  你人在哪儿?他问秘书。

  在医院,程小姐在挂水,直接让我来医院拿蜥蜴。

  纪司北抿唇挂了电话。

  合上笔记本电脑,他走到酒店露台上,俯瞰陌生城市的人间烟火。

  霓虹闪烁,流云被黑夜吞没。他孤独而漫长地站着,一些旧时的记忆如同流云一般,被现实冲散,被冬夜蚕食。

  程安之挺容易生病的,程家长辈说她是早产儿,月子里又动过一个手术,先天不足加上手术亏损,体质偏弱。也因此,她得到了程家最多的宠爱,就连只比她大一岁的堂姐程静之,都格外疼惜她这个妹妹。

  仗着自己体弱易病,她没少动歪脑筋吸引他的注意。

  被他请的家教传染感冒之后,她烧得满脸通红,见到他来探望,丧气地靠在床边,把虚弱和娇气发挥到极致。

  我知道,你才懒得对我负责呢,你连课也不想给我补。我不聪明,也算不上漂亮,你看到我连一个笑脸也没有。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未成年的小屁孩儿、发育未完全的高中生、幼稚鬼、娇气的病秧子……

  他听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摸了块巧克力扔到她手边:程安之,吃糖。

  她不吃,想堵住我的嘴啊?

  他唇角浮上浅笑,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看她。

  看我做什么?

  他耸耸肩:你说你不漂亮,我验证一下你是不是在妄自菲薄。

  ……

  他又正经道:程安之,漂亮不漂亮的,在我看来,确实用处不大,但聪明一点儿总是没坏处。把你的机灵劲儿用在学习上,你肯定能考上t大。至于我是怎么想你的,等你考上t大后我会告诉你的。

  那我到底漂不漂亮?她听进去了他的话,却故意追问道。

  吃糖,保重。他长腿一迈,出了她卧室。

  那是她考上t大后的第二年暑假。

  她胸口处长了个恶性结节,微创手术切除后,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这事他是从老太太那儿得知的。老太太说结节位置长的尴尬,小姑娘脸皮薄,让谁也不许说出去。

  他想以她的性子,她八成不愿意让他知道,便漠不关心。

  没想到,她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纪家找他算账。

  她脸上的笑容又冷又委屈,纪司北,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我吗?

  他轻蹙眉心,正在想说辞。

  算了。她轻笑一声,好没意思。

  话落她就要走。

  程安之。他叫住她。

  她不应,继续往前走。

  疼吗?他站在原地,语气轻描淡写。

  她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冷言冷语:对你这种冷心冷意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从心口割了块肉去。

  是吧。他欣然接受她对自己的评价,说完走上前去,低头看着她眼睛,又问一遍:疼不疼?

  她回视他的目光,忽然踮起脚,亲了他的唇角,动作快准狠,让他毫无防备。

  这次你没去看我,我真的很难过,你就用这个偿还吧。

  话说完她就跑了,边跑边喊:纪司北,我现在不疼了,谢啦。

  谁说她脸皮薄的?

  ……

  后来他们第一次在阁楼上接吻时,她问他,这是不是他的初吻。

  他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听见她说:我知道不是,因为我割肉那次,你的初吻用来弥补我的痛苦了。

  她用割肉来形容那次手术。

  再后来,他第一次有机会去看她胸口处的那个疤痕时,看见那个地方却被一个小小的极具设计感的纹身遮住。

  纹身是他的名字。

  她指着心口处他的名字说:纪司北,以后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肯定把这块肉从我身上割掉,我是割过一次肉的人了,我不怕疼。

  隔天澜城又下雪了,程安之挂完今日的消炎药后,赶去培训机构上课。

  她出医院大门,往最近的地铁口走,穿过马路,看见黑色迈巴赫缓行停在路边。

  她微微怔住。随后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手机铃声响起,她缓了缓,按下接听。

  上车。男人的音质如同冰雪凝结的霜。

  程安之调整一下呼吸,走到车边,拉开副驾的门。

  纪司北的侧脸与他上杂志封面时的状态重合,冷傲、没有温度。

  纪总是亲自来找我谈授权吗?程安之语气俏皮,试图打破他的冷。

  纪司北不做声,视线落在她手背上的白色医用胶带上。

  来探病?程安之的视线也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继续逗他。

  纪司北依然没有回答,他发动引擎,将车掉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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