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喜欢听雨。”
夕阳下的篮球场一侧,两人一坐一站。
画面如同静止。
“啊？”赵听雨原本的气势因为全被这句话给压了下去，心虚取而代之，“我没带手机。”
楚煜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手机丢哪了？”
“丢家里了。”赵听雨瞬间像一个被问话的小学生，说话轻声细语。
楚煜俯身抓起篮球站起身来,“晚上跟朋友去吃饭？”
阳光被他挡住，赵听雨放下手,点头：“嗯。”
“刚为什么不给我打招呼？”楚煜拖着球轻轻投向篮球架的方向。
赵听雨扭头看过去，篮球砸到篮板上又弹回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回头,“没进。”
楚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回答问题。”
“你不也没跟我打招呼吗？”
赵听雨绝不承认心里的那点别扭。她蹲下身双手捡起篮球,试图投篮，可惜连篮筐都没碰到。
小姑娘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白皙秀颀的脖颈，此刻仰着头，阳光下能清楚地看见青色血管，
脆弱、易碎。
楚煜收回视线，走过去拍起球，递给她,“再投一个。”
赵听雨看了看他手里的球,又看了看篮板,眼神微闪,“我投不进。”
“我教你。”楚煜让她举起球,手腕用力呈弧线抛向他指的位置。
赵听雨照做,这次球挨到了篮板。
她又连续投了两个,许是没这方面的天赋,都没中。
赵听雨那股子倔强劲上来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投。
像是非要投进一个才肯罢休。
“我是手腕用力啊。”赵听雨侧目问楚煜，“为什么就是投不进？”
“想进？”楚煜问。
赵听雨点头。
楚煜下巴往前抬了下，“站前面一点。”
赵听雨听话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篮下。
“然后——”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腰上一紧，身体随之腾空而起。
且伴随着楚煜的懒洋洋的嗓音从下面传来，“投。”
楚煜一米八八，她也有一米六八，这个姿势，她抬手稍微往上一抛球就进了。
楚煜轻轻松将她放下来。
她刚站稳，就被迫转了个身，仰头撞进一双含着探究的黑眸。
背上贴着一只手，像是防止她逃走。
赵听雨脸上还残留着进球后的喜悦，被他看的越来越不自在，“怎么了？”
楚煜看了她一会，问：“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赵听雨点点头，“好。”
楚煜终于放开了她，“去吧。”
赵听雨带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离开了篮球场。
晚上回到家，她拿过手机一看，上面有三通未接来电，均来自楚煜。
还有两条微信，时间是早上八点。
CY：【今天上午有事，不去打球。】
CY：【晚上一起吃饭？】
看完消息，她有点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
赵听雨把手机丢在一边，关灯睡觉。
隔天中午她在工作室用餐，楚煜发短信问她下午几点结束。
她回五点半。
CY:【我在篮球场等你。】
为了不让他等太久，赵听雨下午五点一刻结束训练走出工作室。
上午还艳阳高照，此刻天空却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她到达篮球场离五点半还差几分钟。
场上有几位中年人在打篮球，赵听雨四下看了眼，没找到楚煜的身影。
她走到休息椅前坐下，刚想给他发消息，想着现在时间好早，他说不定在忙事情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结果这一等，等到五点半还不见人影，赵听雨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对方没接。
隔了五分钟，又打过去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机械的语音，告知无法接通。
估计是关机或者手机没电。
天气又闷又热，她想找个地方休息又怕下一秒楚煜就来了。
乌云越聚越密，天边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夏天的雨来势汹汹，雨点砸到地面霹雳吧啦作响。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领惊扰了这个黄昏。
也惊扰了篮球场上和路上的行人，他们如惊弓之鸟四处找地方避雨。
赵听雨在纠结是跑回写字楼和找个屋檐躲雨之间徘徊，徘徊的这几秒额上刘海全湿。
雨势太大，她最后选择跑到对面公寓楼的屋檐下躲雨。
这一小段距离，赵听雨的衣服湿了大半。
屋檐下也有雨水洒进来，有些人躲进楼道内，有人进到麻将馆内。
不知道楚煜现在什么情况，如果手机没电，他到了篮球场没见着人又无法联系上就很麻烦。
思及此，赵听雨站在屋檐下没进去，就怕一个眨眼功夫错过了他。
而此时的楚煜正在西郊派出所调解室。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民警电话说他爸骑摩托车撞人逃逸后被抓，他爸声称身上没钱，让他过去配合协调。
楚煜赶到那里说自己是在校大学生，还没参加工作。
可楚国雄不干，非说他有钱，还让民警帮他评评理，说儿子独吞征收款。
楚煜不想管他，跟民警说明情况就要离开，怎知楚国雄发疯一样地抽出他手里的电话往地上一砸，屏幕瞬间碎个稀巴烂。
楚煜面色阴沉，安静地捡起自己手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派出所这边不让走，让他们自己协商。
楚父见他铁了心不管，之后又打电话叫来了姑姑。
最后事情解决从派出所出来，外面已经天黑。
手机开不了机，联系不到赵听雨，他不顾身后楚父的咒骂和姑姑的挽留，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
这个点正值下班高峰期，加上下暴雨，车子寸步难行。
楚煜心里的不爽达到顶峰。
雨势渐渐变小，暮色因为这场雨提前降临。
原本躲在屋檐下和楼道内避雨的行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赵听雨一个人。
大雨带走了白天的燥热，空气中多了一丝丝凉爽。
风一吹，赵听雨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紧贴皮肤，又黏又凉。
“阿嚏！”鼻子一痒，赵听雨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暮色褪去，夜幕降临。
赵听雨感觉自己再这样等下去，十有八九要感冒。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
他应该在忙，或者不记得了。
不管什么原因，赵听雨这一刻还是觉得很委屈。
第一次等一个人这么久，还联系不上。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开脚步离开屋檐。
赵听雨穿过巷子来到商场后门，雨已经停了。
她没有走商场里面而是从外面绕到广场，往马路边走。
半途中碰到一个上次没来参加同学会的同学——胡又晴。
赵听雨跟她不怎么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谁知那人却叫住了她，“赵听雨。”
赵听雨无奈停在原地，“好久不见。”
胡又晴笑了声，“是有好久不见了，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
她来到赵听雨身边，“找个地方坐坐？我有话跟你说。”
赵听雨稀里糊涂地跟她商场一楼的咖啡馆，好在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雾蓝色T恤，湿了不如浅色衣服明显。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她微湿的头发也没显得很另类，“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们俩真的只有高中同学这层关系，除此之外，没任何交集。
“你也喜欢楚煜对吧？”胡又晴用的是问句，表情却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赵听雨讶异之余又有点烦躁，这种烦躁仅仅针对这个人，“关你什么事？”
胡又晴脸上一直维持着淡淡的微笑，“以前我觉得关我的事，是因为我也喜欢他，现在嘛，有点内疚吧。”
赵听雨不喜欢跟她打哑谜，“什么意思？”
“谢师宴那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吧？”胡又晴捂了捂自己的脸，“我那晚太丢脸了，现在回想起来，后悔到想穿回去把自己打晕。”
赵听雨盯着眼前的咖啡，不置可否。
胡又晴又说：“你记不记得你斗地主期间去上了个厕所，我像今天一样在走廊上堵住你，说请你把楚煜让给我，你很不耐烦地说你又不喜欢他？其实那个时候楚煜就在拐角处吸烟，我故意刺激你说出这句话的。”
“我知道你那时候没认清自己的感情，我以为他听到这句话会放弃。”胡又晴叹口气，“没想到他听完这话回头还跑去帮你喝酒。我那时候嫉妒疯了，拼命折磨自己弄出大动静，想换来他的一个关注，可他一个眼神都不给。”
赵听雨手指攥紧，一咖啡杯，些情绪翻涌而上，那晚的回忆也随之溢满脑海。
那晚全班同学吃完饭跑去KTV唱歌，赵听雨被罗熙拉去跟人斗地主，输了喝酒。
连玩三局，她接连喝了三杯啤酒，之后她起身去上了个洗手间。
回来没多久，旁边坐下来一人，赵听雨扭头看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楚煜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对上她的视线后，气定神闲地抬了抬下巴，“该你出牌了。”
毫不意外，赵听雨这局又输了。
在她伸手去端酒杯时，旁边的人先她一步端起一杯酒，并伴随少年好听的嗓音响起，“我帮她喝。”
包厢内人声嘈杂，周围有同学投来暧昧的眼神。
赵听雨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她也不喜欢老有人在她面前提楚煜，很烦。
“不用，我自己可以。”赵听雨阻止不及时，楚煜将已经空了的酒杯放桌上，“你好好玩。”
“这有什么关系，我等会输了叫班长来帮我喝。”对面是罗熙，她大概是怕赵听雨尴尬，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自然。
赵听雨不是那种不顾及别人面子的人，阻止过一次，楚煜没有离开。她不好再阻止第二次，不想他难堪。
楚煜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看手机也不说话，时不时有男生过来叫他去玩别的，他都摇头拒绝。
只是在赵听雨输牌后自觉去端酒喝。
赵听雨牌技很烂，赢的次数很少，他一杯一杯喝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没一会，走过来一个女生，就是肖一婷，她在楚煜身边站了几秒，欲言又止。
连赵听雨都看出她想说什么，可楚煜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仍旧单手撑着脑袋，看她打牌。
一个不说，一个不理，赵听雨都看着急了，她眼神朝楚煜身后示意了下，“她好像找你。”
楚煜懒洋洋地转过头，“找我？”
“就是……你能不能去一下那边？”肖一婷指了指角落玩骰子的一桌，“胡又晴有话跟你说。”
“不能。”楚煜想也没想地拒。
肖一婷见自己劝说无果，便转身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又走过来一个人，这人是胡又晴室友。
“楚煜，你去看看胡又晴吧。”她眉眼间带着一抹不赞同，特别是看向赵听雨时，这种情绪尤为明显，“她一直在喝酒，她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关我什么事？”
赵听雨听到楚煜冷漠至极的嗓音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旁边的女生还没走，他视若无睹，态度坚决又无情，只有在接收到她的视线时，眼皮抬了下，“再不出牌又要输了。”
“哦。”赵听雨端正身子继续打牌，心思却因为那两个女生的话渐渐跑远。
胡又晴叫他过去做什么？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楚煜平时话虽少，但是他待同学不至于这么不友好。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业之前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又在耳边回荡。
“今天有人看见楚煜跟胡又晴在小树林散步诶，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赵听雨抿了抿唇，还没弄清楚心里那点烦闷的由来，就收到一条短信，来自胡又晴室友：【赵听雨，你别总霸着楚煜不放，你让他去看看胡又晴吧，她再这样喝下去会出事的。】
赵听雨心里本来就乱的很，加上喝了酒头晕，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一下把她给点燃了，楚煜首当其冲，“你别坐在这，我不要你帮忙喝酒，你去找胡又晴吧。”
她不耐烦的语气以及脸上明显厌烦的表情让楚煜愣了下，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正常，“我就坐这。”
一贯稳重从容的他难得表现出几分幼稚的任性。
“那好，你来打，我走。”赵听雨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身边人听到。
她站起身看着楚煜耷拉下去的眼皮，有些于心不忍。好像伤到他了，正要道歉，手机里又进来一条短信：【你不喜欢楚煜还让他帮你喝酒？你是在钓着他还是故意膈应胡又晴，你明知道她喜欢楚煜，这么做真的太可耻了！】
看完短信的赵听雨脑子里那点理智全部被怒气冲散，她招谁惹谁了？
她哪里知道谁喜欢楚煜？
赵听雨从小到大没跟人吵过架，连句脏话都不会。怼人的话只会一句：【关你什么事？】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是非之地，发完消息，看都没看楚煜一眼，起身绕过他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感觉身后跟着一道阴影，她以为是罗熙，回头一看，是楚煜。
少年似乎并没受她的怒气影响，脸上表情很淡，眼里的执着更甚，“不舒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用。”赵听雨的声音跟胡又晴的哭声同时响起。
她突然大哭起来，把包厢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去。
唱歌的同学也放下了话筒，只留下纯伴奏，环境较之前安静不少。
“楚煜，你过来安慰她一下行吗？”肖一婷大声喊了一句。
“我不用你陪，你去安慰她吧。”赵听雨拉开门要走，可楚煜拉住了她另外一只手。
胡又晴那边传来玻璃杯砸到地上的声音和尖叫声，赵听雨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用力将楚煜甩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胡又晴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后来你要走，他拉住你，我知道他是想跟你表白，所以我哭着叫着往地上砸东西，想阻止他。”
“他好像还是说了，我看清了他的嘴型。可你却烦躁地甩开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他那么失落，好像全身泄气了一般。”
“我像个小丑一样闹了这么一出，他对我甚至连一点愤怒也没有，直接无视。”
胡又晴说完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说出来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现在回想起来，我连话都没跟他说上几句。”
她再次看到楚煜，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她能招架的住的人。
“听说你们在一起了？挺好，这样我的愧疚可能少一点。”胡又晴说，“其实吧，我也没对不起你，最多对不起楚煜，所以这声抱歉就不说了。”
胡又晴说她约了人，咖啡都没喝完就走了。
因为店内空调风吹的身体发凉，赵听雨紧随其后出了咖啡厅。
城市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渐次亮起。
地上的水倒映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走着走着，赵听雨鼻头一酸。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欢他的情况下还坚持跟她表白的？
他那会应该很喜欢她吧？
少年的喜欢毫无保留，无所畏惧，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可惜，被她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之前一直纠结的事情瞬间豁然开朗起来，埋在心里的那些不确定也随之消散。
赵听雨倏地转身往回走，且脚步越来越快。
穿过商场后面的巷子，来到篮球场。
球场周围的椅子上全是水，不能坐人。
赵听雨双手抱臂在篮球架下来回踱步。
希望还能等到他。
赵听雨脑子里闪过楚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等多久都行。”
她在心里把这句话默默还给对方。
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在路边停下。
赵听雨像是有预感一般，转头看过来。
楚煜颀长身子从出租车内钻出来，抬眼就见到了站在篮球架下的赵听雨。
四目相对，小姑娘桃花眼微弯，眉梢染上浅笑。
楚煜晃了下神，经出租车司机提醒才把车门关上。
看着赵听雨一步步朝路边走来，他竟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你忙完了？”赵听雨走出篮球场来到他身边站定，“你电话打不通，刚刚差点走了。”
路灯昏暗，她眼睛却亮如星辰。
平时说一句重话就要哭鼻子的人，等他这么久，头发衣服都淋湿了，却没有一句怨言。
“抱歉。”楚煜周身的阴郁气息顷刻间消失殆尽，低声解释：“我手机摔坏了。”
赵听雨一直知道楚煜长的很好，除开长相之外还有一股吸引人的调调——嚣张又内敛的矛盾气质，就是这一气质让很多女生为之心动。
但他有时候会收起那股内敛，把嚣张完全释放，变得更加肆意张扬。好比有时候他在球场的状态，那时候的他如同盛夏的骄阳——耀眼夺目。
极少数时候他也会把嚣张收起来，只剩下内敛。好比现在，他半垂着眸子，语气隐约夹杂着一丝不经意察觉无奈，整个人好似深秋的月光——清冷中带着温柔。
赵听雨心口被撞了下，软成一滩水，有种想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她极力克制住，摇摇头，“没关——阿嚏！”
她意识到要打喷嚏的前一秒立马背过身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染上鼻音，“那现在去吃饭？”
楚煜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之前几小时她怎么度过，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淋了雨。
头发湿了大半，深色上衣依稀能看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脚下全是水，鞋子一看就湿了。
“先去冲个热水澡。”
赵听雨目光一顿，“什么？”
“你头发衣服都湿了。”楚煜原本想带她到楼上住处去洗，视线触及到她茫然的眼神，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们工作室有浴室不？”
“有的。”工作室有换衣间和浴室。
十分钟后，赵听雨来到远东大厦。
进入电梯，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湿发粘在上面。小白鞋已经变成小黄鞋。脸上的妆都没了，还好她只涂了粉底和口红。
赵听雨手上抱着楚煜刚跑去商场买的T恤无声叹气，形象全没了！
收拾好自己，重新下楼已经是半小时后。
楚煜正眼皮耷拉着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整个人透出一种孤寂感
他应该也回去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外面套着件黑色宽松衬衫，走近还能闻到淡淡的柠檬香。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过来，随即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赵听雨心道这么晚了不去吃饭还坐这干什么，身体却听话地坐了过去，“怎么了？”
楚煜把放在脚边的袋子递给她，“把鞋换了。”
赵听雨诧异地接过，“你刚买的？”
怪不得去买衣服前还顺便问她鞋码多少。
她打开一看，里面不止有鞋子还有一双短袜。
脚上湿黏湿黏的，的确是不怎么舒服。她今天穿的高腰半身裙，蹲下换鞋不怎么方便，跟楚煜说了声去洗手间换了才回来。
“合适吗？”两人并排走出写字楼，楚煜问。
“合适，挺好看的。”赵听雨如实说，他买的是匡威经典款黑色帆布鞋，跟身上的白T一样百搭。
潮湿的夜色中，传来楚煜的一声低哑的笑，“我眼光一向不错。”
不知是他的笑声令人心动还是听出来他的意有所指，赵听雨心跳乱了节拍。
楚煜问她想吃什么，赵听雨看了眼时间，现在八点半已过，很多餐馆估计都没菜了，于是提议去他们上次吃过的小面馆吃面。
去餐馆的路上，赵听雨随口问：“你手机怎么摔了？”
两人越过篮球场继续往前。
赵听雨以为他不会回答那个问题了，快要到达面馆，却听见他轻描淡写地回：“我爸摔的。”
赵听雨下意识朝他看过去，震惊到忘了掩饰眼里的担心。
楚煜仿佛丝毫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刚重新买了一个。”
这是重点吗？
赵听雨想起那晚见到的那个中年男士，当时太过慌乱没注意楚煜说“我爸”这两个字时的表情和语气。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脸色变化很明显。
知道他跟妈妈关系不好，没想到他跟他爸关系也不好。
赵听雨感觉心口像被撞了一下，有点闷。
“给。”她从包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过去。
楚煜从她手心拿过来，撩起眼皮问，“以为我心情不好？”
赵听雨没说话，默认了他的说法。
“没有心情不好。”楚煜把巧克力放裤兜里，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如果我让你生气了，可能就心情不好了。”
赵听雨尽量忽略他亲昵的举动，“我生什么气？”
“让你等了这么久。”楚煜两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生气是应该的。”
许是气氛使然，赵听雨再次发挥阴阳怪气的本事，“不生气，省的你说我脾气大。”
“这么记仇？”楚煜偏头，无声一笑，“小糖人不是帮我道歉了？”
“……”赵听雨觉得自己可以乘机洗白一番，“我其实不是个乱发脾气的人。”
楚煜点头，“嗯，知道。”
赵听雨瞟过去一眼，总觉得他回答的很敷衍，字里行间透着“不信”。
楚煜注意到她的眼神，抬了抬眉梢，“脾气大点也没关系，有人惯着呢。”
“……”赵听雨差点怼过去，上次是谁说凭什么惯着她来着？
到达面馆，老板娘热情招呼他们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在红色塑料凳上，赵听雨要了一碗葱油拌面。
小腿上被蚊子咬了一个包，赵听雨没忍住弯腰去抓了下，视线掠过新鞋子，忽地记起一件事，“你衣服鞋子多少钱？我给你。”
楚煜帮她倒了一杯温开水推过来，“衣服168。”
赵听雨端起温水一口干了，“鞋子呢？”
楚煜拿过她的杯子又添上一杯，“339。”
赵听雨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还有袜子多少钱，我一起给你。”
楚煜往椅背上一靠，似是在思考，“13。”
赵听雨看着计算机上算出来的数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念出来：“520是吧？”
楚煜嗯了声，重复：“520。”
赵听雨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低下头边从包包里拿钱边嘀咕：“你没骗我吧？”
“你觉得我骗你钱？”楚煜问。
“不是。”赵听雨急忙抬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楚煜稍稍歪头，眼尾挑起，“那你说我骗你什么？”
“……”赵听雨没找到零钱，索性数出600块钱递过去，“给。”
楚煜没接，“多了。”
赵听雨想了想，抽回一张，“我欠你20，晚点找散给你？”
“不行。”楚煜说，“一起给。”
“……行吧。”赵听雨原本想饭后结账找了零再给他，不曾想他先一步结了账。
面店棚子下没有装灯，只有店内照过来的微弱光线。
老板娘见两人这么晚吃饭，下的面分量很足。
楚煜吃的很快，吃完开始拆刚买来的新手机。
赵听雨肚子饿过头，这会有点吃不下。
一根根挑着面往嘴里送，眼睛紧紧盯着对面。
“吃不下就放下吧。”楚煜分神看了她一眼，“等会再去喝点什么。”
“好。”赵听雨立马放下筷子，两手托着腮安静地看他换卡。
他之前那个手机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
可见摔它的人用力多大力。赵听雨轻拧眉心，从小被爸妈惯着长大的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明明这么优秀，这么……懂事。
“赵小丢。”楚煜把卡装到新手机上，头也不抬地说，“我明天回宜北。”
“啊？”赵听雨心下没来由地一慌，“明天吗？”
“嗯。”楚煜把新手机开机，重新登录社交账号，“明天下午。”
赵听雨内心竟生出一丝不舍，“哦。”
“又下雨了。”楚煜看向蓬外。
他话音刚落，赵听雨便听到头顶传来雨点打在幕布上的声音。
正愁待会怎么回家，抬眼就见楚煜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下雨了你还笑？”她声音闷闷的，“你很喜欢下雨吗？”
“不喜欢。”楚煜转头看过来，压低的声线划破夜色清晰地落入赵听雨耳廓：“我喜欢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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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如同静止。
“啊？”赵听雨原本的气势因为全被这句话给压了下去，心虚取而代之，“我没带手机。”
楚煜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手机丢哪了？”
“丢家里了。”赵听雨瞬间像一个被问话的小学生，说话轻声细语。
楚煜俯身抓起篮球站起身来,“晚上跟朋友去吃饭？”
阳光被他挡住，赵听雨放下手,点头：“嗯。”
“刚为什么不给我打招呼？”楚煜拖着球轻轻投向篮球架的方向。
赵听雨扭头看过去，篮球砸到篮板上又弹回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回头,“没进。”
楚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回答问题。”
“你不也没跟我打招呼吗？”
赵听雨绝不承认心里的那点别扭。她蹲下身双手捡起篮球,试图投篮，可惜连篮筐都没碰到。
小姑娘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白皙秀颀的脖颈，此刻仰着头，阳光下能清楚地看见青色血管，
脆弱、易碎。
楚煜收回视线，走过去拍起球，递给她,“再投一个。”
赵听雨看了看他手里的球,又看了看篮板,眼神微闪,“我投不进。”
“我教你。”楚煜让她举起球,手腕用力呈弧线抛向他指的位置。
赵听雨照做,这次球挨到了篮板。
她又连续投了两个,许是没这方面的天赋,都没中。
赵听雨那股子倔强劲上来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投。
像是非要投进一个才肯罢休。
“我是手腕用力啊。”赵听雨侧目问楚煜，“为什么就是投不进？”
“想进？”楚煜问。
赵听雨点头。
楚煜下巴往前抬了下，“站前面一点。”
赵听雨听话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篮下。
“然后——”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腰上一紧，身体随之腾空而起。
且伴随着楚煜的懒洋洋的嗓音从下面传来，“投。”
楚煜一米八八，她也有一米六八，这个姿势，她抬手稍微往上一抛球就进了。
楚煜轻轻松将她放下来。
她刚站稳，就被迫转了个身，仰头撞进一双含着探究的黑眸。
背上贴着一只手，像是防止她逃走。
赵听雨脸上还残留着进球后的喜悦，被他看的越来越不自在，“怎么了？”
楚煜看了她一会，问：“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赵听雨点点头，“好。”
楚煜终于放开了她，“去吧。”
赵听雨带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离开了篮球场。
晚上回到家，她拿过手机一看，上面有三通未接来电，均来自楚煜。
还有两条微信，时间是早上八点。
CY：【今天上午有事，不去打球。】
CY：【晚上一起吃饭？】
看完消息，她有点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
赵听雨把手机丢在一边，关灯睡觉。
隔天中午她在工作室用餐，楚煜发短信问她下午几点结束。
她回五点半。
CY:【我在篮球场等你。】
为了不让他等太久，赵听雨下午五点一刻结束训练走出工作室。
上午还艳阳高照，此刻天空却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她到达篮球场离五点半还差几分钟。
场上有几位中年人在打篮球，赵听雨四下看了眼，没找到楚煜的身影。
她走到休息椅前坐下，刚想给他发消息，想着现在时间好早，他说不定在忙事情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结果这一等，等到五点半还不见人影，赵听雨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对方没接。
隔了五分钟，又打过去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机械的语音，告知无法接通。
估计是关机或者手机没电。
天气又闷又热，她想找个地方休息又怕下一秒楚煜就来了。
乌云越聚越密，天边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夏天的雨来势汹汹，雨点砸到地面霹雳吧啦作响。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领惊扰了这个黄昏。
也惊扰了篮球场上和路上的行人，他们如惊弓之鸟四处找地方避雨。
赵听雨在纠结是跑回写字楼和找个屋檐躲雨之间徘徊，徘徊的这几秒额上刘海全湿。
雨势太大，她最后选择跑到对面公寓楼的屋檐下躲雨。
这一小段距离，赵听雨的衣服湿了大半。
屋檐下也有雨水洒进来，有些人躲进楼道内，有人进到麻将馆内。
不知道楚煜现在什么情况，如果手机没电，他到了篮球场没见着人又无法联系上就很麻烦。
思及此，赵听雨站在屋檐下没进去，就怕一个眨眼功夫错过了他。
而此时的楚煜正在西郊派出所调解室。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民警电话说他爸骑摩托车撞人逃逸后被抓，他爸声称身上没钱，让他过去配合协调。
楚煜赶到那里说自己是在校大学生，还没参加工作。
可楚国雄不干，非说他有钱，还让民警帮他评评理，说儿子独吞征收款。
楚煜不想管他，跟民警说明情况就要离开，怎知楚国雄发疯一样地抽出他手里的电话往地上一砸，屏幕瞬间碎个稀巴烂。
楚煜面色阴沉，安静地捡起自己手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派出所这边不让走，让他们自己协商。
楚父见他铁了心不管，之后又打电话叫来了姑姑。
最后事情解决从派出所出来，外面已经天黑。
手机开不了机，联系不到赵听雨，他不顾身后楚父的咒骂和姑姑的挽留，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
这个点正值下班高峰期，加上下暴雨，车子寸步难行。
楚煜心里的不爽达到顶峰。
雨势渐渐变小，暮色因为这场雨提前降临。
原本躲在屋檐下和楼道内避雨的行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赵听雨一个人。
大雨带走了白天的燥热，空气中多了一丝丝凉爽。
风一吹，赵听雨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紧贴皮肤，又黏又凉。
“阿嚏！”鼻子一痒，赵听雨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暮色褪去，夜幕降临。
赵听雨感觉自己再这样等下去，十有八九要感冒。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
他应该在忙，或者不记得了。
不管什么原因，赵听雨这一刻还是觉得很委屈。
第一次等一个人这么久，还联系不上。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开脚步离开屋檐。
赵听雨穿过巷子来到商场后门，雨已经停了。
她没有走商场里面而是从外面绕到广场，往马路边走。
半途中碰到一个上次没来参加同学会的同学——胡又晴。
赵听雨跟她不怎么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谁知那人却叫住了她，“赵听雨。”
赵听雨无奈停在原地，“好久不见。”
胡又晴笑了声，“是有好久不见了，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
她来到赵听雨身边，“找个地方坐坐？我有话跟你说。”
赵听雨稀里糊涂地跟她商场一楼的咖啡馆，好在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雾蓝色T恤，湿了不如浅色衣服明显。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她微湿的头发也没显得很另类，“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们俩真的只有高中同学这层关系，除此之外，没任何交集。
“你也喜欢楚煜对吧？”胡又晴用的是问句，表情却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赵听雨讶异之余又有点烦躁，这种烦躁仅仅针对这个人，“关你什么事？”
胡又晴脸上一直维持着淡淡的微笑，“以前我觉得关我的事，是因为我也喜欢他，现在嘛，有点内疚吧。”
赵听雨不喜欢跟她打哑谜，“什么意思？”
“谢师宴那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吧？”胡又晴捂了捂自己的脸，“我那晚太丢脸了，现在回想起来，后悔到想穿回去把自己打晕。”
赵听雨盯着眼前的咖啡，不置可否。
胡又晴又说：“你记不记得你斗地主期间去上了个厕所，我像今天一样在走廊上堵住你，说请你把楚煜让给我，你很不耐烦地说你又不喜欢他？其实那个时候楚煜就在拐角处吸烟，我故意刺激你说出这句话的。”
“我知道你那时候没认清自己的感情，我以为他听到这句话会放弃。”胡又晴叹口气，“没想到他听完这话回头还跑去帮你喝酒。我那时候嫉妒疯了，拼命折磨自己弄出大动静，想换来他的一个关注，可他一个眼神都不给。”
赵听雨手指攥紧，一咖啡杯，些情绪翻涌而上，那晚的回忆也随之溢满脑海。
那晚全班同学吃完饭跑去KTV唱歌，赵听雨被罗熙拉去跟人斗地主，输了喝酒。
连玩三局，她接连喝了三杯啤酒，之后她起身去上了个洗手间。
回来没多久，旁边坐下来一人，赵听雨扭头看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楚煜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对上她的视线后，气定神闲地抬了抬下巴，“该你出牌了。”
毫不意外，赵听雨这局又输了。
在她伸手去端酒杯时，旁边的人先她一步端起一杯酒，并伴随少年好听的嗓音响起，“我帮她喝。”
包厢内人声嘈杂，周围有同学投来暧昧的眼神。
赵听雨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她也不喜欢老有人在她面前提楚煜，很烦。
“不用，我自己可以。”赵听雨阻止不及时，楚煜将已经空了的酒杯放桌上，“你好好玩。”
“这有什么关系，我等会输了叫班长来帮我喝。”对面是罗熙，她大概是怕赵听雨尴尬，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自然。
赵听雨不是那种不顾及别人面子的人，阻止过一次，楚煜没有离开。她不好再阻止第二次，不想他难堪。
楚煜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看手机也不说话，时不时有男生过来叫他去玩别的，他都摇头拒绝。
只是在赵听雨输牌后自觉去端酒喝。
赵听雨牌技很烂，赢的次数很少，他一杯一杯喝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没一会，走过来一个女生，就是肖一婷，她在楚煜身边站了几秒，欲言又止。
连赵听雨都看出她想说什么，可楚煜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仍旧单手撑着脑袋，看她打牌。
一个不说，一个不理，赵听雨都看着急了，她眼神朝楚煜身后示意了下，“她好像找你。”
楚煜懒洋洋地转过头，“找我？”
“就是……你能不能去一下那边？”肖一婷指了指角落玩骰子的一桌，“胡又晴有话跟你说。”
“不能。”楚煜想也没想地拒。
肖一婷见自己劝说无果，便转身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又走过来一个人，这人是胡又晴室友。
“楚煜，你去看看胡又晴吧。”她眉眼间带着一抹不赞同，特别是看向赵听雨时，这种情绪尤为明显，“她一直在喝酒，她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关我什么事？”
赵听雨听到楚煜冷漠至极的嗓音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旁边的女生还没走，他视若无睹，态度坚决又无情，只有在接收到她的视线时，眼皮抬了下，“再不出牌又要输了。”
“哦。”赵听雨端正身子继续打牌，心思却因为那两个女生的话渐渐跑远。
胡又晴叫他过去做什么？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楚煜平时话虽少，但是他待同学不至于这么不友好。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业之前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又在耳边回荡。
“今天有人看见楚煜跟胡又晴在小树林散步诶，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赵听雨抿了抿唇，还没弄清楚心里那点烦闷的由来，就收到一条短信，来自胡又晴室友：【赵听雨，你别总霸着楚煜不放，你让他去看看胡又晴吧，她再这样喝下去会出事的。】
赵听雨心里本来就乱的很，加上喝了酒头晕，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一下把她给点燃了，楚煜首当其冲，“你别坐在这，我不要你帮忙喝酒，你去找胡又晴吧。”
她不耐烦的语气以及脸上明显厌烦的表情让楚煜愣了下，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正常，“我就坐这。”
一贯稳重从容的他难得表现出几分幼稚的任性。
“那好，你来打，我走。”赵听雨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身边人听到。
她站起身看着楚煜耷拉下去的眼皮，有些于心不忍。好像伤到他了，正要道歉，手机里又进来一条短信：【你不喜欢楚煜还让他帮你喝酒？你是在钓着他还是故意膈应胡又晴，你明知道她喜欢楚煜，这么做真的太可耻了！】
看完短信的赵听雨脑子里那点理智全部被怒气冲散，她招谁惹谁了？
她哪里知道谁喜欢楚煜？
赵听雨从小到大没跟人吵过架，连句脏话都不会。怼人的话只会一句：【关你什么事？】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是非之地，发完消息，看都没看楚煜一眼，起身绕过他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感觉身后跟着一道阴影，她以为是罗熙，回头一看，是楚煜。
少年似乎并没受她的怒气影响，脸上表情很淡，眼里的执着更甚，“不舒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用。”赵听雨的声音跟胡又晴的哭声同时响起。
她突然大哭起来，把包厢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去。
唱歌的同学也放下了话筒，只留下纯伴奏，环境较之前安静不少。
“楚煜，你过来安慰她一下行吗？”肖一婷大声喊了一句。
“我不用你陪，你去安慰她吧。”赵听雨拉开门要走，可楚煜拉住了她另外一只手。
胡又晴那边传来玻璃杯砸到地上的声音和尖叫声，赵听雨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用力将楚煜甩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胡又晴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后来你要走，他拉住你，我知道他是想跟你表白，所以我哭着叫着往地上砸东西，想阻止他。”
“他好像还是说了，我看清了他的嘴型。可你却烦躁地甩开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他那么失落，好像全身泄气了一般。”
“我像个小丑一样闹了这么一出，他对我甚至连一点愤怒也没有，直接无视。”
胡又晴说完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说出来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现在回想起来，我连话都没跟他说上几句。”
她再次看到楚煜，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她能招架的住的人。
“听说你们在一起了？挺好，这样我的愧疚可能少一点。”胡又晴说，“其实吧，我也没对不起你，最多对不起楚煜，所以这声抱歉就不说了。”
胡又晴说她约了人，咖啡都没喝完就走了。
因为店内空调风吹的身体发凉，赵听雨紧随其后出了咖啡厅。
城市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渐次亮起。
地上的水倒映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走着走着，赵听雨鼻头一酸。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欢他的情况下还坚持跟她表白的？
他那会应该很喜欢她吧？
少年的喜欢毫无保留，无所畏惧，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可惜，被她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之前一直纠结的事情瞬间豁然开朗起来，埋在心里的那些不确定也随之消散。
赵听雨倏地转身往回走，且脚步越来越快。
穿过商场后面的巷子，来到篮球场。
球场周围的椅子上全是水，不能坐人。
赵听雨双手抱臂在篮球架下来回踱步。
希望还能等到他。
赵听雨脑子里闪过楚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等多久都行。”
她在心里把这句话默默还给对方。
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在路边停下。
赵听雨像是有预感一般，转头看过来。
楚煜颀长身子从出租车内钻出来，抬眼就见到了站在篮球架下的赵听雨。
四目相对，小姑娘桃花眼微弯，眉梢染上浅笑。
楚煜晃了下神，经出租车司机提醒才把车门关上。
看着赵听雨一步步朝路边走来，他竟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你忙完了？”赵听雨走出篮球场来到他身边站定，“你电话打不通，刚刚差点走了。”
路灯昏暗，她眼睛却亮如星辰。
平时说一句重话就要哭鼻子的人，等他这么久，头发衣服都淋湿了，却没有一句怨言。
“抱歉。”楚煜周身的阴郁气息顷刻间消失殆尽，低声解释：“我手机摔坏了。”
赵听雨一直知道楚煜长的很好，除开长相之外还有一股吸引人的调调——嚣张又内敛的矛盾气质，就是这一气质让很多女生为之心动。
但他有时候会收起那股内敛，把嚣张完全释放，变得更加肆意张扬。好比有时候他在球场的状态，那时候的他如同盛夏的骄阳——耀眼夺目。
极少数时候他也会把嚣张收起来，只剩下内敛。好比现在，他半垂着眸子，语气隐约夹杂着一丝不经意察觉无奈，整个人好似深秋的月光——清冷中带着温柔。
赵听雨心口被撞了下，软成一滩水，有种想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她极力克制住，摇摇头，“没关——阿嚏！”
她意识到要打喷嚏的前一秒立马背过身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染上鼻音，“那现在去吃饭？”
楚煜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之前几小时她怎么度过，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淋了雨。
头发湿了大半，深色上衣依稀能看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脚下全是水，鞋子一看就湿了。
“先去冲个热水澡。”
赵听雨目光一顿，“什么？”
“你头发衣服都湿了。”楚煜原本想带她到楼上住处去洗，视线触及到她茫然的眼神，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们工作室有浴室不？”
“有的。”工作室有换衣间和浴室。
十分钟后，赵听雨来到远东大厦。
进入电梯，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湿发粘在上面。小白鞋已经变成小黄鞋。脸上的妆都没了，还好她只涂了粉底和口红。
赵听雨手上抱着楚煜刚跑去商场买的T恤无声叹气，形象全没了！
收拾好自己，重新下楼已经是半小时后。
楚煜正眼皮耷拉着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整个人透出一种孤寂感
他应该也回去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外面套着件黑色宽松衬衫，走近还能闻到淡淡的柠檬香。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过来，随即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赵听雨心道这么晚了不去吃饭还坐这干什么，身体却听话地坐了过去，“怎么了？”
楚煜把放在脚边的袋子递给她，“把鞋换了。”
赵听雨诧异地接过，“你刚买的？”
怪不得去买衣服前还顺便问她鞋码多少。
她打开一看，里面不止有鞋子还有一双短袜。
脚上湿黏湿黏的，的确是不怎么舒服。她今天穿的高腰半身裙，蹲下换鞋不怎么方便，跟楚煜说了声去洗手间换了才回来。
“合适吗？”两人并排走出写字楼，楚煜问。
“合适，挺好看的。”赵听雨如实说，他买的是匡威经典款黑色帆布鞋，跟身上的白T一样百搭。
潮湿的夜色中，传来楚煜的一声低哑的笑，“我眼光一向不错。”
不知是他的笑声令人心动还是听出来他的意有所指，赵听雨心跳乱了节拍。
楚煜问她想吃什么，赵听雨看了眼时间，现在八点半已过，很多餐馆估计都没菜了，于是提议去他们上次吃过的小面馆吃面。
去餐馆的路上，赵听雨随口问：“你手机怎么摔了？”
两人越过篮球场继续往前。
赵听雨以为他不会回答那个问题了，快要到达面馆，却听见他轻描淡写地回：“我爸摔的。”
赵听雨下意识朝他看过去，震惊到忘了掩饰眼里的担心。
楚煜仿佛丝毫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刚重新买了一个。”
这是重点吗？
赵听雨想起那晚见到的那个中年男士，当时太过慌乱没注意楚煜说“我爸”这两个字时的表情和语气。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脸色变化很明显。
知道他跟妈妈关系不好，没想到他跟他爸关系也不好。
赵听雨感觉心口像被撞了一下，有点闷。
“给。”她从包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过去。
楚煜从她手心拿过来，撩起眼皮问，“以为我心情不好？”
赵听雨没说话，默认了他的说法。
“没有心情不好。”楚煜把巧克力放裤兜里，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如果我让你生气了，可能就心情不好了。”
赵听雨尽量忽略他亲昵的举动，“我生什么气？”
“让你等了这么久。”楚煜两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生气是应该的。”
许是气氛使然，赵听雨再次发挥阴阳怪气的本事，“不生气，省的你说我脾气大。”
“这么记仇？”楚煜偏头，无声一笑，“小糖人不是帮我道歉了？”
“……”赵听雨觉得自己可以乘机洗白一番，“我其实不是个乱发脾气的人。”
楚煜点头，“嗯，知道。”
赵听雨瞟过去一眼，总觉得他回答的很敷衍，字里行间透着“不信”。
楚煜注意到她的眼神，抬了抬眉梢，“脾气大点也没关系，有人惯着呢。”
“……”赵听雨差点怼过去，上次是谁说凭什么惯着她来着？
到达面馆，老板娘热情招呼他们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在红色塑料凳上，赵听雨要了一碗葱油拌面。
小腿上被蚊子咬了一个包，赵听雨没忍住弯腰去抓了下，视线掠过新鞋子，忽地记起一件事，“你衣服鞋子多少钱？我给你。”
楚煜帮她倒了一杯温开水推过来，“衣服168。”
赵听雨端起温水一口干了，“鞋子呢？”
楚煜拿过她的杯子又添上一杯，“339。”
赵听雨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还有袜子多少钱，我一起给你。”
楚煜往椅背上一靠，似是在思考，“13。”
赵听雨看着计算机上算出来的数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念出来：“520是吧？”
楚煜嗯了声，重复：“520。”
赵听雨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低下头边从包包里拿钱边嘀咕：“你没骗我吧？”
“你觉得我骗你钱？”楚煜问。
“不是。”赵听雨急忙抬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楚煜稍稍歪头，眼尾挑起，“那你说我骗你什么？”
“……”赵听雨没找到零钱，索性数出600块钱递过去，“给。”
楚煜没接，“多了。”
赵听雨想了想，抽回一张，“我欠你20，晚点找散给你？”
“不行。”楚煜说，“一起给。”
“……行吧。”赵听雨原本想饭后结账找了零再给他，不曾想他先一步结了账。
面店棚子下没有装灯，只有店内照过来的微弱光线。
老板娘见两人这么晚吃饭，下的面分量很足。
楚煜吃的很快，吃完开始拆刚买来的新手机。
赵听雨肚子饿过头，这会有点吃不下。
一根根挑着面往嘴里送，眼睛紧紧盯着对面。
“吃不下就放下吧。”楚煜分神看了她一眼，“等会再去喝点什么。”
“好。”赵听雨立马放下筷子，两手托着腮安静地看他换卡。
他之前那个手机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
可见摔它的人用力多大力。赵听雨轻拧眉心，从小被爸妈惯着长大的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明明这么优秀，这么……懂事。
“赵小丢。”楚煜把卡装到新手机上，头也不抬地说，“我明天回宜北。”
“啊？”赵听雨心下没来由地一慌，“明天吗？”
“嗯。”楚煜把新手机开机，重新登录社交账号，“明天下午。”
赵听雨内心竟生出一丝不舍，“哦。”
“又下雨了。”楚煜看向蓬外。
他话音刚落，赵听雨便听到头顶传来雨点打在幕布上的声音。
正愁待会怎么回家，抬眼就见楚煜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下雨了你还笑？”她声音闷闷的，“你很喜欢下雨吗？”
“不喜欢。”楚煜转头看过来，压低的声线划破夜色清晰地落入赵听雨耳廓：“我喜欢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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