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喜嫁丧哭(42)_被迫出道后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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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喜嫁丧哭(42)

  因为有了宋一道长的队伍在前面遇袭,所以后面马道长带着陈警官赶来时,也有了防备,做好了通过盘山公路时遭遇那些骸骨的准备。

  ——夏季汛期后,能通向家子坟村的路,只剩下这一条了。

  只是令马道长感到意外的是,盘山公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骸骨的踪迹。

  不,就连阴气也消失不见了。

  马道长虽然疑惑宋一道长什么时候修行突飞猛进,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但因为担心节目组众人和宋一道长他们的安全,也马不停蹄的赶往家子坟村。

  他本以为宋一道长一定已经进入了家子坟村,因为他打给宋一道长的电话显示没有信号。结果没想到,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停在公路旁边的车队。

  马道长心里“咯噔”一下,他急急的开车过去,却发现车队里只有几个人影。问过才知道,因为公路封路,车队的人只好步行去了旁边的嘉村,准备从那里翻过月亮山进入家子坟村。

  “不过负责人在出发前说,会在进入嘉村之后电话我们情况,但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接到电话,有点奇怪。”

  车队的人道:“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按理来说应该到了才对。”

  马道长立刻匆匆赶往嘉村,想要亲自确认宋一道长他们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刚刚转过山体,嘉村的轮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就让刚刚放松下来的马道长重新严肃了起来。

  ——嘉村外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横倒着惨白的骸骨。

  正如宋一道长所言,在盘山公路遇到的那些。

  只是它们显然已经被先进入嘉村的宋一道长解决,变成一片碎骨散落满地,再无法起身。

  马道长立刻意识到,恐怕宋一道长他们没有给留守车队的人打电话,是因为嘉村被骸骨袭击,他们还在苦于解决此事。

  毕竟官方负责人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事情会滑向特殊事件的方向,车队里只有宋一道长一人会符咒,必然吃力。

  他本想让陈警官和杨滨生暂时待在嘉村外,等他进入嘉村协助宋一道长解决嘉村的事情,确定没有危险后,再来接两人。

  却没想到,被杨滨生一口拒绝。

  “马道长,我也是姓杨的。就算这么多年我远离,却也无法洗清我的罪孽。”

  杨滨生平静微笑,身上长久身居高位所带来的气场,让他的话即便平缓也带着令人不敢忽视的说服力:“这是我当年袖手旁观的债,我怎么能逃避?我随你一起进入嘉村,就算死亡,那也是我罪有应得。况且,我相信马道长的实力。”

  陈警官也严肃道:“家子坟村近在眼前,我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止步。”

  马道长错愕的看着两人,随即叹了口气:“好吧。”

  原本几人只以为是骸骨袭击,但等真正进入了嘉村之后,几人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嘉村内,家家户户都是受伤后哀嚎哭泣的人,满地都是鲜血和骸骨。

  甚至马道长还看到了不少明显已经死亡多时的尸体,在晃晃荡荡的从村路上走过,动作僵硬的想要攀爬进旁边的院落里,引起村民的一阵恐惧惊呼。

  马道长立刻手掐法决冲了上去,暴喝一声“找死!”就伸手将那挂在围墙上的死尸拽了下来。

  火焰燃烧在那死尸的身上,它发出凄厉的嚎叫,却很快就被烧灼成灰烬。

  但更多的死尸闻到气味,不知道恐惧的向这边围了过来。

  即便马道长的实力不俗,甚至杨滨生和陈警官也毫不畏惧的上手帮忙,但终究是比不过车轮战的逐渐消耗体力,而马道长备在身上的符咒也已经所剩无几。

  那些死尸根本不怕被杀死,前赴后继的涌过来,想要杀死所有生人。

  马道长骂了一句,本来准备再上前,却忽然发现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死尸墙后面,一具具死尸被拽飞出去,像是被人硬生生划开了一道口子。

  满身溅着鲜血的宋一道长眉目严肃冰冷,布鞋踩在死尸肩膀上借力从半空中飞过死尸墙,落在马道长身边。

  马道长在惊愕后迅速回神,一边和宋一道长联手对付这些东西,一边向他了解现在的情况。

  “我们进入嘉村的时候就发现,这些死尸和骸骨在攻击嘉村的人,我们来得晚了,已经有人被活活咬死和撕碎。”

  宋一道长的眼睛里压抑着怒火:“我问过村支书了,他说这些年每逢鬼七月的今天,都会有鬼魂出现在嘉村,这是一个以前死亡的女性冤魂在复仇,而今天恰好是她的头七。”

  “只是往年那些鬼魂只是会扰乱村民的生活,却不会出手杀人,今年却是破了例。村支书说今年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骸骨和死尸,并且他指认出这些死尸都是隔壁家子坟村的人,从半年前两村断绝往来后他就没见过他们,但能确定半年前他们还是活着的。”

  又一具死尸倒在宋一道长手下,他喘了口气,一边扫清这些没有知觉的死尸,一边引导着大家往村支书家走。

  “村支书家后院建了镇魂井,虽然在12点整的时候突然自己裂了,但还有些残余的效果,我们的人和村里的人大都在那里,你们也去。”

  宋一道长严肃道:“马道长,你帮我将所有村民都聚集在村支书家,既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必须要集中力量。”

  马道长一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一直沉默的陈警官道:“虽然这样说很抱歉,但,我必须要去家子坟村。”

  两人愕然的回头看向他。

  陈警官却神色平静,没有半点对死尸的畏惧:“请不必为我考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曾经差一点就死在家子坟村,是我队友强行带回了我。但从那一刻起,我从没有一刻放弃对自己的怨恨,恨自己没有再努力一下,也许再努力一下,就能将江嫣然救回来。”

  “我追查了这件案子几十年,而现在,那孩子就在我咫尺之地。我不能再一次任由任何理由打断我将她救回来。”

  陈警官满是皱纹的脸上,显露笑意:“死有何惧,最怕的,是我自己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那孩子。”

  “等等,陈先生,你不必如此,只需要再等一会……”

  “不能等了。”

  陈警官缓缓摇头:“当年我队友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可是这一等,就是阴阳两相隔。我不知道如果我再等一次,是否还会发生什么。但是。”

  陈警官抬头,直视两位道长,坦荡道:“多等一刻,那孩子就痛苦一刻,我不能再让我曾经犯过的错误重现。”

  “请原谅。”

  沉默的杨滨生也忽然开口,带着官套但平和的笑意,道:“我会和陈警官一起翻过月亮山,进入家子坟村,哪怕等待我们的是死亡。”

  “请不用考虑我们,我们都是做错过事的人,所以,我知道那种折磨人几十年的愧疚有多难熬。当年我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逃离了杨氏宗族逃避,以为这样就能放过我自己,但迎接我的,却是更大的痛苦。”

  杨滨生道:“江嫣然因为我的疏忽而被拐卖,如果她要杀我,我引颈受死。但,请别阻止我。”

  “你们……”

  宋一道长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马道长一把拉住。

  马道长向宋一道长缓缓摇了摇头。

  他同样是做错过事的人,他没有救回野狼峰村落的人,那种痛苦纠缠他二十年,直到燕时洵解决野狼峰的千百魂魄,他才终于得以解脱。

  所以,他能理解杨滨生和陈警官的心情。

  死有何惧?

  唯有愧疚,磨人至深。

  宋一道长看着周围浑噩涌来的死尸,知道自己并没有时间劝说两人,嘉村还有很多村民处在死亡的威胁中,等待他们去救。

  他只好叹了口气:“随你们吧,这是你们自己的道,其他人不修此道,就没有资格置喙。”

  杨滨生和陈警官笑着向两位道长道了谢,在得到了翻过月亮山进入家子坟村的路线后,就转身前往了。

  陈警官灰白的头发被夜风吹拂起,他的腰背佝偻,眼神却明亮坚定。

  一如几十年前,那个满怀热忱的青年警官。

  马道长愣愣的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眼,然后一回身将旁边的死尸打翻在地,脸上浮现出笑意。

  这才是,真正的修道者啊。

  他们的道,就在他们的脚下。

  ……

  祠堂内,飞沙走石,樯倾楫摧。

  原本竖立在墙面上的牌位,都在剧烈的震动下纷纷摔落下来,被拦腰摔碎,杨氏宗族的匾额也摔成了两半。一片狼藉灰尘,看不出曾经的香火旺盛,长明灯不灭。

  就像是一个兴盛的宗族,终究被它自己摧毁殆尽。

  江嫣然发了狠,她不再是之前出现在燕时洵面前的无害小女孩形象,而是真正如厉鬼狰狞,飞扬的裙角都是最锋利的刀刃,轻易就在杨朵的嫁衣上划开大口。

  而她每一次与杨朵近身接触,握紧如骨爪的手都从杨朵身上硬生生撕下肉来,鲜血淋漓。

  杨朵痛苦尖叫,越发狠戾,原本梳得整齐的鬓发被抓得散落下来,长发狂舞,双目赤红,血液流淌满面。

  两人每一次交手,对祠堂而言都是一次地震。

  但燕时洵却对巨大的轰鸣与颤动充耳不闻,他抬手,握住洞穿了自己的肩膀和腰腿、妨碍了自己动作的血线,然后低声默念着驱邪咒,那些血线顿时如烟花一样四散爆开。

  而失去了堵塞的伤口,血液重新涌动,越发剧烈的向外流着鲜血。

  燕时洵的唇瓣失去了血色,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失的还有体温,疼痛和寒冷让他的额前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打湿了碎发。

  他迈开长腿,在厉鬼的交战中,从容不迫的走过,如闲庭信步。

  “杨云,还能撑下去吗?”

  燕时洵在张无病几人身前站定,垂下眼眸看向已经越发虚弱的杨云,却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道:“你不能再继续向杨朵输送力量了,这样下去,江嫣然会输。”

  虽然江嫣然同样获得了聚集在家子坟村的阴气,但是因为她本身的渴望和执念并不是掌握家子坟村,而是离开。

  所以,阴神的位置并没有落在江嫣然身上。

  而现在,时间又一点点临近杨朵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逐渐获得属于阴神的权柄,力量几乎是指数式爆炸增长。

  如果江嫣然不能趁着现在隐隐占上风的时候赢过杨朵,恐怕局面会向更糟糕的方向进发。

  听到燕时洵的话,杨云的眼皮颤了颤,原本已经虚弱到几乎眯起来的眼睛重新费力的睁开,仰头看向燕时洵。

  “燕,先生……”

  杨云努力的让自己笑了起来:“对不起,我好像没能帮上你什么,我又一次失言了……我是个,满身罪孽的人,做的所有决定都是错的,没想到就连死后,也是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杨云。”

  燕时洵平静的眉眼没有半点波动:“你只是为了你母亲复仇,你并不知道这会让杨朵成为阴神,也不知道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通晓万物的天地,你何须自责?”

  “做错了事的是那些杀了你母亲的人,你只是个失去了母亲的受害者,没有人能苛责你。所以杨云。”

  燕时洵轻声道:“保留住你的力量,撑到去见你母亲吧。”

  他缓缓蹲下身,没有让自己满身的鲜血沾到杨云已经虚弱不堪的魂魄上,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掌,隔空在空气中画着符咒。

  这符咒模样奇怪,不是修道者常见的任何一种。

  但如果老道长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来,并且大吃一惊。

  ——燕时洵,竟然在反画驱鬼咒!

  于是,原本用以驱离鬼魂的符咒,变成了巩固鬼魂的符咒。

  杨云的魂魄在这符咒的作用下,慢慢稳定了下来。

  杨土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杨云,泪流满面:“燕哥……”

  燕时洵却站直了身躯,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杨土想要听什么,但是他却不能说那话。

  因为……杨云,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来保护杨土和张无病,还有其他所有人。为此,他作为魂魄存留的核心被杨朵搅碎,已经没有继续停留人间的可能了。

  甚至可能,他已经无法支撑到被鬼差带走的时候了。

  “杨云。”燕时洵低缓着声音道:“别让死亡战胜你,你母亲,在等你。”

  杨云无力的掀了掀眼皮,随后笑着,虚弱的应了一声。

  “好。”

  “我不能,再失言了。”

  躲在祠堂边缘柱子后面的路星星和赵真远远看着这一幕,每一次巨大的轰鸣,都让路星星像个弹簧一样猛然窜起来,然后又心有余悸的缩回来。

  赵真却愣愣的看着已经丝毫看不出曾经小女孩天真可爱一面的杨朵,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难过。

  “那个孩子,本来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她才十六岁啊。”赵真有些哽咽。

  路星星惊悚回头:“大哥,你认真的吗?那可是鬼啊!和你都不是一个物种,怎么可能安好心,是鬼就要杀好吗?没必要同情它们,它们可是会害人的。”

  “但燕先生……”

  “他是个怪胎,他师父也奇奇怪怪,那么大个海云观都能扔在身后不要,自己潇洒去了。要是放我我可做不到。”

  路星星撇了撇嘴角:“但是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我可是海云观的弟子。”

  赵真哭笑不得,却明显没有相信路星星的话。

  他忧心忡忡的抬头,继续注视着不远处的战斗。

  几番交手下来,杨朵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她也无法再从杨云身上吸收力量为自己所用,无法治愈自己身上受到的伤。

  她原本精美的嫁衣已经被江嫣然切割得破破烂烂,整齐的鬓发散乱,珠翠不知散落何处,形容狼狈。

  然而江嫣然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还在不间断的进攻。

  杨朵大喘了口气,厉声问道:“江嫣然,在你死之后,他们把你叔叔的尸体刨出来,剥皮做成了人皮鼓,磨骨做成人骨手串用以压制你,防止你变成厉鬼复仇的时候,是谁帮了你?他们想要用你死掉的那个婴儿对付你,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帮了你?但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

  “背叛我,背叛帮你的鬼!江嫣然,你与那些人何异!”

  江嫣然原本凶猛掏向杨朵心脏的手,猛然顿住。

  她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美艳的脸,看着杨朵那失去了眼珠的眼眶,面容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杨朵……”

  但趁此机会,杨朵却迅速从江嫣然的手中矮身逃脱,直向远处奔逃而去,鲜红的指甲直指向柱子后的赵真。

  她被伤得太重,急需要力量来补充。但是祠堂里的杨云那里站着令她忌惮的燕时洵,路星星身上又隐约传来不妙的气息,相比之下,只有赵真这个普通人是最安全的力量补充。

  杨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了自己的行动。

  赵真眼睁睁的看着那团红光直冲自己而来,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没有任何抵挡的动作。

  燕时洵也从风声里察觉到了不对,他迅速转身,就发现在自己身后,本来属于江嫣然和杨朵的战斗里,其中一位当事鬼竟然临阵脱逃去袭击了别人。

  而那个人,就是毫无自保之力的赵真。

  燕时洵立刻大步奔向赵真,同时手指狠狠的从腹部的狰狞伤口上滑过,沾满了血液在空气中迅速勾画符咒。

  但是他浑身的伤痛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和速度,即便他咬紧了牙关,无视痛苦拼命调动着自己的肌肉,但他还是落后了杨朵半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朵迅速接近赵真。

  “杨朵……”赵真低低呢喃着,眼睛里满是迷茫。

  他还记得在那如同梦境一样的世界里,他就是杨朵,体会到了她当时所有的绝望和哀求,那份情绪还残留在他心中,让他相信,杨朵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需要他的帮助。

  然而此刻,杨朵的指甲却直冲自己而来。

  他不想骗自己,但,他不是傻子。

  他看得清楚,杨朵恶狠狠盯住自己的模样,明显就是为了来杀他的。

  “为什么……”

  赵真还在愣神,路星星却在错愕后迅速找回自己四肢的主控权,危急时刻一把推开了赵真,慌乱却坚定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噗呲!”

  路星星的身躯僵硬住了。

  他的瞳孔涣散,看着在自己面前的杨朵,而她鲜红的指甲,已经深深插进了他的心脏中。

  猩甜的血液涌上路星星的喉管,从他的嘴角涌出。

  但他却咧开嘴,向面目狰狞的杨朵,含着满口鲜血却笑着一字一顿的道:“哟,美女,看到那边的那个酷哥了吗?他是我师叔,真正有两把刷子的那种。你没听说有一句话叫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吗?你想要杀我之前,问过我师叔意见了吗?”

  路星星颤抖着伸出手,努力想要将去触碰杨朵,将自己口袋里装着的黄纸符咒贴在她身上。但奈何他的体力实在跟不上他的计划,他无法做到燕时洵那样动作迅速,在杨朵的眼里这不过都是慢动作,而路星星也只是个垂死挣扎的傻子。

  杨朵冷哼一声,指甲在路星星胸膛里搅动,心脏被她握在手里。

  “愚蠢!”

  “本来不想杀你,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就怪不得我了。”

  杨朵还待将路星星的心脏掏出来,但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悍的力量从自己身后冲来,她意识到是那个难缠的燕时洵,不想在这种重伤的状态下与燕时洵对上,他简直是个令鬼头疼的家伙!

  于是她迅速抽回手,立刻向旁边冲去。

  而她沾满了路星星血液的手臂,也已经在那份濒死时透露出来的死气之下被修复,枯骨重新变成白皙漂亮的手臂。

  她阴狠着双眼,抬头看向对面的江嫣然:“叛徒,该死!”

  燕时洵扑了个空,却迎面接住了无力倒下来的路星星。

  在看清路星星胸口翻开的皮肉下跳动的心脏后,燕时洵瞳孔紧缩。

  太重了,杨朵几乎差点掏出路星星的心脏,这伤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路星星,会死。

  迅速流失的鲜血让路星星失去了力气,只能软软的搭着燕时洵的手臂,借力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路星星喘了口气,似乎想要像往常那样浑不在意的笑出来,但他一张嘴,却只有鲜血涌出来,打湿了燕时洵的黑色衬衫。

  “对不起啊,燕哥,学艺不精丢我师父的脸了。”

  路星星的声音不复他一向的活力,微弱得像是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你好像,说对了。”

  燕时洵皱着眉,不顾及自己在用力时更加恶化的伤口,一边架着路星星支撑着他全部的体重,一边手掌下没有半点停顿的飞快沾着自己的血液,在路星星胸口的伤口上画着符咒,止血咒,驱邪咒,元神咒……一层层的叠加,符咒层层生效。

  他咬紧着牙关克制着自己的疼痛,分不出分毫精力去理会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全神贯注的在拼命保住路星星的性命。

  路星星勉强喘了口气,面色惨白的笑着:“看来,我师父这次真的要帮我收尸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毕竟他徒弟这么不争气,还总是惹得师祖生气,连他都受罚。能和我师父有一段师徒缘分真好,能遇见你也是,燕哥。”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道士了,不对,还有你师父。你们两个都奇奇怪怪的,但好像,你们这样却又更接近天地大道,我无法窥见的存在……”

  “闭嘴。”燕时洵冷笑着用沾着血的手掌,拍了路星星的脑袋一巴掌:“我花费这么多功夫救你,不是让你用来说话的,你给我撑住。”

  “虽然我不是海云观的人,但大致也算是你师叔,想死?”燕时洵嗤笑,眼神里是对死亡的轻蔑:“除非我先死。”

  路星星靠在燕时洵坚实的胸膛前,仰头愣愣的看着燕时洵线条利落的下颔线,好半天,忽然笑了。

  这份安心感,真是让人上瘾,体会过一次就不想失去。

  他觉得,自己忽然能理解安南原他们为什么那么崇拜燕时洵了。有燕时洵当师叔,真不赖啊……

  而被路星星保护在身后的赵真,被路星星温热的鲜血喷洒了一身,直到燕时洵看向他时才猛然回神,手忙脚乱的想去搀扶路星星。

  “星星,路星星?”

  赵真一个严肃的汉子都眼眶发红,颤抖的声线听起来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你为什么突然扑过来,她原本想要杀的是我啊,你本不必要这样的。”

  路星星眼带不赞同:“所以我之前才和你说,那些鬼都和你不是一个物种了,你对它们心软,它们只想伤害你。只要是鬼都要杀,这可是我们这行里公认的规矩。”

  “况且,我可是海云观的道士,放一百年前我们都是要下山以身报国,殉道战场的。我在这,怎么可能让你受伤,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话音刚落,就被燕时洵屈指敲了一个爆栗,冷笑嘲讽道:“就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回去再学个一百年再想着出师下山吧。”

  然后,燕时洵将路星星交到赵真的手中,眉眼冷肃道:“我已经给他做了急救处理,短时间死不了,你看好他。”

  在看到赵真点头后,燕时洵的手掌却握住了自己的肩膀,猛一用力让原本不怎么再流淌鲜血的伤口重新裂开,然后用自己的满手鲜血在赵真和路星星身上画上符咒。

  他垂着眼眸,散落的发丝不掩眸中凌厉,口中低念:“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破不出,万邪破不开……”

  微弱的金光闪过,符咒生效。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发丝的阴影投射在他的眼眸中,阴沉无光。

  祠堂的一角紧张急救的同时,江嫣然也丝毫没有放松。

  在意外得到了路星星的力量之后,杨朵浑身的重伤被修复,重新有了与江嫣然一战的力量,

  江嫣然冰冷的直视杨朵:“你刚刚,利用了我对你的愧疚。”

  杨朵笑得狰狞,鲜红的嫁衣在空中旋转开来如同盛开的红花,边缘却锋利到几乎能够割裂空间。

  血河从地面涌起,随着杨朵一起从四面八方冲向江嫣然,将她团团包围其中。

  而杨朵哑声低语,如毒蛇低语:“是你先背叛我的。”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和我一起,我当然——”

  杨朵的利爪扣向江嫣然的天灵盖,她想要向后退,却被无处不在的血液抓住,一时之间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朵冲自己而来。

  “要杀了所有人!!!”

  鲜红的指甲插进江嫣然的头颅中,原本明媚的少女失去了漂亮的面容,鲜血流淌满面。

  江嫣然凄厉嘶吼,却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迅速流失向杨朵,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弱,最后几乎被血液淹没口鼻,意识渐渐沉入海底。

  血红一片的视野让江嫣然什么都看不清,她却能感知得到,杨朵的力量不止来源于自己和路星星,还有另一股新加入的力量。

  是……新丧者的死气。

  杨朵还杀了谁?家子坟村的人都已经成为了她的养分,还有谁可以给她杀?

  那些外来的人,还是……嘉村的人?

  江嫣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弱,从天灵盖传来的痛苦一路蔓延到全身,她在恍惚中,几乎失去了一切意识。

  却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远传传来。

  “嫣然,我来带你回家。”

  “嫣然,几十年前我没能带你走,这一次,就算是我死在这里,也一定要完成你叔叔的托付,带你们回家。”

  这个声音……是燕时洵给她听的那个录音的声音。

  那位叫陈锐的,找了自己几十年的警官。

  江嫣然眼前闪过那残阳如血的村落里,年轻警官被打倒在地满身伤痕几乎死去,却还是在努力向自己伸出的手。

  还有那双明亮哀痛的眼睛。

  恍惚中,她也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年轻警官的手掌,却只握了个空。

  是啊,有人在等着她回家。

  她叔叔的残骸,还一直埋在家子坟村。

  她要带着她叔叔的残骸,一起离开家子坟村,和那警官一起……回家!

  原本已经丧失了所有挣扎的江嫣然,仿佛一股更为强大的信念代替力量支撑起了她,她猛吸一口气,原本涣散的眼睛重新坚定了下来,伸手劈开眼前的血液,冲向杨朵。

  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的杨朵刚刚畅快的笑起来,就惊愕的发现江嫣然竟然浑身血液,厉鬼狰狞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会!”

  江嫣然缓缓抬起头,眼神阴冷:“我要,回家——!”

  而与此同时,一阵阵摩擦的声音忽然传进了祠堂里。

  燕时洵警惕的抬头看去,就发现原本那些埋在后院中的棺材,被从里面大力掀开,一具具尸体扒着棺木边缘,从里面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这些死尸无一例外,全是女性,身上穿着不同样式和时代的嫁衣,已经腐烂褪色,焦黑的头骨上骷髅狰狞。

  而从祠堂外面,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那些灵堂里的死尸,眼神空洞的在向祠堂走来,仿佛接到了什么召唤。

  “燕哥。”赵真心惊肉跳的看着这一切,抱着路星星的手臂不自觉收紧,想要替他挡住所有这些危险。

  但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厉鬼强悍,死尸围城,哪里有活路呢?

  如果是燕先生一个人肯定没问题,但是,这里还有他们这些拖后腿的……

  赵真心里闪过一线绝望。

  燕时洵阴沉下来的眉眼间,却没有丝毫慌张。

  他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遥遥指向那些死尸,而语调平稳低沉:“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话音落下,祠堂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点点金光从燕时洵身上溢散出来,他的衣角无风翻飞。

  “……普告九天,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音节清晰而低沉,声音却仿佛向下向上,沉入了大地,升上天空,与乾坤沟通。

  燕时洵的手掌中,缓缓有金光浮现。

  赵真和张无病都下意识的抬头,愣愣的看向燕时洵。

  就连苦战中的杨朵都抽空看向这边,凄厉尖叫着想要扑过来阻止,却被江嫣然嘶吼着压下。

  身为厉鬼,无论是江嫣然还是杨朵,她们能感受得到,一股强大而威严的力量,在慢慢从燕时洵的身上显现。

  她们意识到——

  燕时洵,在沟通天地,驱使鬼神。

  可,那可能吗?

  江嫣然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

  燕时洵却不受任何干扰,他微微垂下眼眸,修长的身躯笔直挺立,被漂浮在身周的金色光芒包围。

  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然感受到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了他。

  他撞入了一个冰冷但坚实的怀抱。

  “你在请哪位神明?”低沉的声音在燕时洵耳边响起,冰冷到仿佛压抑着怒气:“无论你原本想要请谁——”

  “祂死了。”

  “这里只有我。”

  燕时洵听出了这个耳熟的声音。

  “夜厉?”

  修长冰冷的手掌沿着燕时洵的手臂缓缓抚摸向前,最后扣住了他的手掌。

  燕时洵能够感受到,那冰冷的指腹在自己的手掌中一笔一划的写过。

  邺。

  澧。

  “我名,邺澧。”

  邺澧从后环住燕时洵重伤到一直不自觉微颤的身躯,他能够感受到燕时洵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他的满身狰狞伤口。

  燕时洵受了重伤,他在流血。

  这个认知让邺澧的心情跌入寒冷地下冰层,怒气在他胸臆间酝酿。

  但他却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怒气,只是微微低头,贴近了燕时洵的耳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道:“呼唤我的名,我为你的神。”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任由驱使。”

  燕时洵掀了掀眼睫,耳边的痒意让他下意识想要偏首,却被身后的高大男人以不容拒绝的力道锢在怀中。

  “邺,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不会将这一切都转交给你。”

  燕时洵的声音坚定:“这是我的责任,没有任何人神鬼能够代替我。我是在驱使鬼神,而非鬼神驱使我。”

  邺澧低笑,从肩头滑落的长发在燕时洵的脸颊扫过,他像是克制住了愈发膨胀的兴奋,哑着嗓音在燕时洵耳边问道:“你应该,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吧?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死亡就会死亡,但重伤,却不一定是重伤。”

  “但如果你借了鬼神之力驱使,真实进入虚幻,那重伤就会成为重伤。燕时洵,你身上伤了多少处?你还能撑得下去吗?”

  “将这一切交给我,你的伤势在离开世界的时候都会化为虚无。我从不应承生人的诺言,但我向你许诺,等你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都会结束。所以。”

  “燕时洵,你怎么选?”

  燕时洵却咧开毫无血色的唇,轻笑:“这里从来就只有一个选项,那就是——”

  他的眸光瞬间锋利,雪亮如刀:“鬼神,赖人言!”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鬼神俯首,侍卫我轩——!”

  邺澧敛眉,低低的笑出声。

  而强大威严的力量,迅速蔓延,遮蔽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符咒部分参考《防鬼咒》《净天地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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