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加更·2)_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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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枪(加更·2)

  贺作舟自然是要他的。

  分别多年的苦楚贺六爷一个人都忍过来了,如今不过是私下里有点小事儿,还能真的跟小凤凰发脾气不成?

  不能够。

  人方伊池病着呢。

  病了的小凤凰是不能劳神费心的。贺作舟捏了捏眉心,将烦躁按在心底,替方伊池将被子掖好,避重就轻:“睡会儿,起来再喝药。”

  说完,起身想走。

  方伊池眼前晃过一片阴影,不知怎么的,竟大着胆子扑过去抱住了贺作舟的腰。

  他觉得贺六爷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以往都是先生哄他,如今轮到他哄先生了。

  方伊池把脸埋在贺作舟的颈窝里,小心翼翼地贴着一小块微凉的皮肤,生怕自己被推开,连气儿都不敢喘,憋得双颊通红,嗓子里忽然一痒,绷不住开始撕心裂肺地咳。

  贺作舟转身替他拍背。

  “先生……”方伊池泪眼蒙眬,死死搂着贺六爷的腰,生怕梧桐枝儿去找别的凤凰,“先生,您给我三天,就三天时间。”

  “三天一过,我把什么都告诉您!”

  他豁出去了,哀哀地为自个儿的婚姻争取一线生机:“不要和离,您等我三天,三天以后再……再谈和离,成吗?”

  方伊池话音刚落,身子一轻,他本能地抬起腰,撅起来的臀·瓣正正好被贺作舟打了三巴掌。

  贺六爷淡淡道:“又忘了?”

  方伊池缩缩脖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以前答应过先生不谈和离,连忙凑过去,眼巴巴地问:“不……不那什么,成吗?”

  好家伙,“和离”两个字不敢说,还敢瞎扯。

  “不离。”贺作舟挤出声冷哼,强忍着没哄方伊池,反而冷漠地注视着他,“但刚刚那次算进家法,等你病好了,我干·不死你。”

  “先生……”

  “躺着。”

  “先生,阿清……”

  贺作舟差点憋不住邪火,猛地起身深吸了几口气,才咬牙切齿道:“行了,我晓得,这就喊万福去给你请阿清过来。”说完,两三步走到北厢房的门前,“砰”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两个杵在门边的警卫员目不斜视,等贺作舟路过,才并拢后脚跟问好:“六爷!”

  “甭管我。”贺作舟停下脚步,站在屋檐下,掏出烟盒子抖出根烟。

  停了好几日的雪又开始下,像是憋了十足的劲儿,贺作舟出来不过短短几分钟,肩头就落了薄薄一层雪。

  怪不得方伊池出门就要生病。

  贺作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烟点着,他踩着一地被雪花扑灭的火柴走到警卫员身旁,吸了两口烟,哑着嗓子命令:“进屋里守着。”

  喜财和爱钱立刻走进门,紧贴着门板站好了。

  估摸着动静大了,屋里飘来方伊池颤颤巍巍的一声:“先生?”

  “小祖宗!”贺作舟暗骂一声,原本打算晾一晾小凤凰,谁想就听了“先生”两个字,立刻忍不了了,心化得跟春水似的,甚至主动帮他找起借口——天寒地冻的,出去跑容易伤风,还不如把阿清请过来,起码没那么容易生病。

  贺作舟边想,边把烟按灭在青灰色的窗台上,暗红色的火星像一簇骤然绽放的花,又瞬间消失在六爷修长的指尖。

  贺作舟果断推门而入:“小凤凰,你消停点。”

  方伊池还保持着六爷走时的姿势,那双沁了水意的眸子执拗地望过来。

  怪可笑的。

  明明怕得要死,却非要和自家先生过不去。

  贺作舟绕到屏风后与方伊池对视,片刻后哑然而笑:“败给你了。”

  方伊池眨眨眼。

  “得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贺作舟把沾了雪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扭头喊喜财,“你跟着万福去平安饭店,把阿清接过来,到时候经理问,你们就说是我的意思。”

  方伊池听得眼前一亮,竟撑着一口气,摇摇摆摆地晃到了贺作舟面前:“先生!”

  “别,别这么喊我。”贺作舟假装生气,把方伊池的手拨开,却又悄悄去扶他的腰,“我怕了你了,每次撒娇,准没好事。”

  这是气话,方伊池都听得出来。

  他含泪的眸子里波光粼粼:“谢谢先生。”

  “甭谢,我听着牙酸。”贺作舟把方伊池打横抱了,重新坐回床边,身体力行地为两人的争吵画了个不那么完美的小句号,“你听我跟你说。”

  “……阿清来可以,你们独处也行,但别干伤身体的事儿。”

  如今方伊池还有什么事儿是不能答应的?他眉开眼笑,团在贺作舟身旁止不住地点头。

  贺六爷也不晓得方伊池听进去多少,倒是越说越细碎:“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喝酒万万不行,衣柜里的衣服穿可以,但旗袍一律不许碰,就算真的忍不住要试,也给我躲被子底下,冻不着才行。”

  “你以前可以唱《苏三起解》,现在不许唱,生着病呢,喉咙撑不住。”

  贺作舟这是不知道方伊池和阿清到底要做什么,干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方伊池回过味儿来,终于明白贺作舟心里藏着的感情有多深,先前闹别扭时忍着不哭,此时竟绷不住要落泪,却又不好意思叫贺六爷瞧见,搞得他多么多愁善感似的。

  “听明白没?”贺作舟说得口干舌燥,见方伊池拱在被子里吸鼻子,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你爷们儿我可不是吃素的,别想钻空子。”

  方伊池胡乱一通应允,脸埋得更深了。

  万福和喜财很快请来了阿清,贺作舟也如约去了书房,甚至带走了警卫员,独留他们俩在屋里瞎折腾。

  阿清头一回上贺家,新奇之余不免担忧:“我和你不同,至今还是个服务生,你家六爷不介意,旁人总归会说闲言碎语。”

  “说去吧。”此时方伊池趴在床上,床边围了好几个火盆,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光着背到底不会多暖和,所以他还抱了个枕头,“就算你不来,他们也有的是借口编排我。”

  换了从前没得病的时候,方伊池可在乎外头的风言风语了,总以为是自个儿的出身害了贺六爷。

  倘若他真是哪家的少爷,就算能生,外头的人也不敢像现在这样,对他评头论足。

  今非昔比,如今的方伊池不在乎。一来,他在贺家住了些许时日,对所谓的大家族有了新的认识;二来,他看淡了身外事,觉得活命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方伊池听闻阿清的担忧,已不再如数月前那般无助,反而笑着去安慰:“吐沫星子难不成真能把人淹死?”

  阿清被逗得差点把凤凰的尾羽画歪,赌气般敲了敲他的后颈:“少说两句,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贫!”

  “这不是说一句少一句吗……”方伊池自言自语,“舍不得呢。”

  “舍不得六爷?”阿清没听清他的话,顺嘴道,“你们这是刚在一块,腻歪着呢,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准就淡了。”

  “淡?”

  “我的意思是你们感情没变,但不会像现在这么有新鲜感。”阿清生怕方伊池误会,连忙解释,“就像咱交朋友,日子久了,互相了解得多了,许多话是不是就不用说了?”

  “也是。”方伊池换了条胳膊垫在脑袋下,沉吟片刻,忽而又改口,“可我每天看六爷,心里都欢喜。”

  “……不一样的欢喜。”话音刚落,后腰一痛,他忍不住“哎哟”一声叫唤起来。

  狼毫已是非常柔软,但架不住方伊池细皮嫩肉,且蘸了颜料的笔游走间带着阴冷的潮气,阿清这一下着实让他有些受不了。

  “该!”阿清拿了帕子擦去多余的颜料,低声叹息,“忍忍吧,这几根尾羽要是画不好,你这只凤凰就得变山鸡。”

  方伊池又扑哧一声笑了。

  “还笑呢。”阿清没好气地嘀咕了几声,埋头认真画画去了。

  人皮为纸,要切合皮下骨骼,才能画出动人的凤凰。阿清点痣描眉不在行,摸骨却是一把好手,要不是看不见摸不全自个儿的后背,说不准方伊池身上这只凤凰就得先落在阿清的背上了。

  擦了多余的颜料,凤凰的尾羽徐徐在方伊池的后腰上展开,阿清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比我想的画得快些,说不准两天就能画好。”

  “好看吗?”方伊池忧心忡忡。

  “好看。”阿清笃定道,“保准六爷瞧见撒不开抱你的手。得了,甭再和我搭茬,让我好好画一画。”

  方伊池闻言,哪敢再出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这头画得热火朝天,贺家也是暗潮涌动。

  先是贺老爷子在用晚膳的时候发了火,指桑骂槐地讽刺方伊池进了贺家的门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后是贺四爷把几个碎嘴的下人辞了,直接送到了关外。

  总之事情全是围绕着方伊池的。

  但是有贺作舟在,他根本没察觉,成日猫在房间里,除了画凤凰,还是画凤凰。

  最后还是用了三天,方伊池后背上的凤凰终于画好了,他吸着鼻子凑到镜子前,费力地往后望。

  因是在人身上作画,阿清没有选择过于明艳的红,而是用了掺着金粉的赤色来描绘凤凰的羽翼。方伊池的后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从后腰烧到了脖颈,黛青色的翎羽攀上了左肩,而后颈的正中,是凤凰金色的瞳孔。

  房间光线暗且距离远时,尚看不出独到之处,但只要凑近,细密的金芒便会落入眼底。

  璀璨若星光,又带着人间才有的奢靡劲儿。

  方伊池看得满心欢喜,随手扯了身旗袍,觉得搭自个儿背上的画,然后扭头轻声道谢。

  “不必。”阿清收拾着颜料,摇头,“这几日住在贺家的跨院,别提有多舒心了,不用见我那个只会要钱的爹……”

  他俩正说着话,屋门忽然被人从外踹开,冷飕飕的风倒灌进来,吹得方伊池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拉好的领子又歪歪斜斜地塌下半截。

  于是乎,闯进来的下人们瞧见的就是他衣衫不整,和旁的男人共处一室的场景。

  方伊池打了个哆嗦,第一反应是把衣服重新拉起来,怕他们看见自己身上刚画好的凤凰。

  六爷还没瞧见呢,别人都不许看!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了问题,头一个闯进来的是之前在贺老爷子身边的戴蝴蝶簪子的丫头。

  而那个丫头瞄他一眼,并不逗留,直接转身推开身后被风吹上的门,幸灾乐祸地叫唤:“老爷,您快进来瞧瞧。”

  方伊池这才知道贺老爷子来了,他慌慌张张地套上外套,给阿清使了个眼色,然后快步绕过屏风,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发现贺老爷子已经带着人坐在了沙发上。

  老爷子今日穿了身绣满祥云的马褂,拄着龙头拐,双目半合,倚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但方伊池感觉得到,老爷子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没移开过。

  方伊池身上的衣服穿得急,皱皱巴巴的,尤其是衣领,几道明显的褶皱横在脖颈边,瞧着怪异,像是……像是刚跟人从床上下来。

  嗐,这事儿解释不清。

  方伊池偷偷向门外望了望,夜色浓稠,看不大清书房的方向有没有光,但他心里是想要六爷来的。

  毕竟他把上衣一脱,别人不明白意思,六爷能明白。

  “咳咳。”轻咳声把方伊池的思绪拽回现实。

  “绿莺啊,你去瞧瞧,老六在不在家,在的话,叫他过来。”贺老爷子终于开口,方伊池也头一回听见戴蝴蝶发簪的丫头的名字。

  绿莺神情一喜,应了声“好”,急匆匆地推开门,往外面去了。

  方伊池知道她原是指给贺作舟的通房丫头,心里不大痛快,揪着衣摆往门边挪了挪,结果没挪两步,直接跟不知何时闯进来的喜财撞了个正着。

  方伊池和喜财大眼瞪小眼,忽然有点想乐。

  他怎么忘了六爷给的警卫员呢?

  “小爷。”喜财背着枪站在了方伊池面前,直勾勾地盯着贺老爷子。

  方伊池小声问:“六爷呢?”

  “六爷在书房议事,暂时脱不开身,让我先来看看。”

  “好,我晓得了。”方伊池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屏风前,冷静地掸了掸衣摆,总算有了些底气,“老爷子,您今儿个来我们屋里,是有什么事吗?”

  贺老爷子耷拉着眼皮儿,干涩地笑:“我儿子的房间,我还不能来了?”

  方伊池心里一惊,直道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贺老爷子说完,将龙头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一边咳嗽,一边念叨:“世道变了啊,以前男妻都进不得家门,只能在外头搭个院子。”

  “现如今共和了,平等了,是个人都敢觍着脸往我家门里凑。”

  “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还敢把外头的歪风邪气带进来。”

  方伊池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自个儿不受待见,却不想贺老爷子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贺老爷子还没说完:“既然你已经是老六的人,就该记住咱们贺家的规矩。”

  方伊池将双手缓缓揣进手焐子,低声回答:“六爷没跟我说过这些。”

  贺老爷子话音一顿:“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和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伊池眼睛微微一弯,竟温和地笑了起来,“他和我说,和他在一起,什么也不用管。”

  话音刚落,贺老爷子的拐杖就咣当一声砸在了桌角。

  方伊池神情不变,挺直腰杆站着,摆明了不想再受气。而喜财也默默地走到了他身旁,立在沙发前,扛着枪,极具压迫性地俯视着贺老爷子。

  一时间剑拔弩张,贺老爷子带着的下人不及喜财有气势,纵使人多,也没多大的作用,但单贺老爷子一个人,眼神就能压得方伊池抬不起头来。

  好在就算抬不起头,他也愣是没后退半步。

  衣衫不整又如何?

  他问心无愧!

  其实方伊池就是争着一口气不肯后退而已,因着他知道,但凡后退半步,明儿个难听的话就要传到外面去。

  自打他和贺作舟的关系登了报,见不得他好的人就如同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血红色的信子,伺机扑上来咬上一口。

  光咬他还不够,还有人盯上了贺六爷。

  有时方伊池觉得贺作舟身处的环境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有想要抢夺家产的亲戚,亦有巴不得贺家跌进泥潭里的外人。

  唯一不同的是,没人敢当面去触贺作舟的霉头。

  方伊池跟了六爷,学来些许唬人的气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眼神里早已多了几分坚韧,而举手投足间,也有了六爷的影子。

  屋内的沉默最终被开门声打破。

  贺作舟跟在绿莺后进屋,先扫了一眼方伊池,再走到壁炉边,将外套脱了,淡淡道一声:“我屋里难得这么热闹。”

  贺老爷子忽而一阵猛咳。

  绿莺接下话茬:“六爷,您知不知道您屋里头还有旁人?”

  “我屋里有什么人,用得着你说?”

  绿莺的脸猛地涨红,听出贺作舟言语间的轻蔑,憋不住气恼道:“您倒是看得开,可屋里头的不是旁人,那可是平安饭店出名的服务生,干的是什么活,您真的不知道吗?”

  平安饭店,又是平安饭店。

  方伊池烦闷地闭上双眼,刚欲开口,却听贺作舟轻轻笑了起来。

  贺六爷在外人面前,姿态端得半是冷漠,半是温和:“怎么,你也想跟我说说平安饭店是什么地方?”

  “我……”绿莺的嘴刚张开就闭上了,她惊恐地觑了一眼贺老爷子。

  贺家规矩多,对下人的规矩更多,不能妄自议论主子自然是头一条。

  但话既然已经说开了,绿莺犹豫一瞬,想着贺作舟是“正人君子”,便硬着头皮回答:“我没去过,可平安饭店的名头太响了,四九城里谁不知道?”

  “嗯,不错,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绿莺猜不透贺六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咬着牙继续说:“所以我自然知道平安饭店里头的服务生都是靠卖笑挣钱的。”

  “什么笑一笑,床上抱,亲一亲,裙下摸……”

  砰——!

  这回不是贺老爷子的拐杖碰到了桌角,而是贺六爷对着壁炉放了一枪。

  屋内的人登时吓坏了,尤其是绿莺。她跟着贺老爷子的时间长,地位与一般的下人不一样,就算出了贺家的门,旁人顾忌着贺老爷子,对她也是奉承为主,所以才惯得她今日敢在一屋子人面前说方伊池的闲话。

  而这一枪,恰恰点醒了她。

  “六爷!”绿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倒也知道求贺作舟没用,便含泪挪到贺老爷子面前,号啕大哭,“老爷,您看在……看在我为贺家干了这么些年的分儿上,饶了我吧!”

  贺作舟置若罔闻,站在壁炉前仔仔细细地擦自个儿手里的枪,擦完,回头一乐:“嗐,德国人的货是比老毛子的要好。”

  方伊池的视线和贺作舟的短暂地接触一瞬,不知怎么地,忽而也想笑。

  “小凤凰。”贺作舟见状,向他招手。

  他赶忙扑棱棱地落在自个儿的梧桐枝头:“先生。”

  “等会儿再收拾你。”贺作舟没同方伊池多说,只抬手,用生着薄茧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他的耳垂,继而抬头望向一言未发的贺老爷子。

  “爹。”贺作舟一开口,屋内就静下来。

  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贺老爷子也不再用拐杖烦闷地敲击着桌角。

  壁炉里的火堆爆出几颗火星,屋外的风在夜色里畅快地咆哮。

  方伊池躲在了贺作舟的身后,后背挨着壁炉,热潮渐渐爬上脊背。

  “爹,您今儿个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老爷子闻言,终于睁开了双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你打定主意了?”问的是娶方伊池的事儿。

  “您说呢?”贺作舟神情不变,亲自抬起胳膊,指着被小凤凰挂得高高的结婚证,“忘了和您说,我们早把证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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