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49章
钧佑殿只留一盏孤灯,在偌大的楚淮王府寂寞地亮着。
秦子渊伏在桌上，倦意袭来，他只好头依在书籍上稍作休息。片刻后，书房内又传来纸张的摩擦音。
这是王爷已经休息够了。
宫涟涟侧耳听着书房内的声响，长夜漫漫，寒气凌冽，她在书房外驻足长达半刻,最后毅然决然地推开了房门。
热气扑面而来，宫涟涟觉得身体没那么僵硬了，血液重新快速流动起来。她吸了吸鼻子，走到了秦子渊身边。
秦子渊显然在宫涟涟进门前就知道了,他常年习武,五感灵敏。在宫涟涟走到门外的一刻,他其实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涟涟怎么来了？”
他看宫涟涟冻得发红的鼻尖，明知故问。
宫涟涟没接他的话,她搓了搓手,让冰冷僵硬的手指回暖可以自然弯曲。她捏着一块松烟墨,细细研磨。
砚台上残存的墨汁已经有干涸之势。
“王爷不怪奴婢擅闯书房？”
“自是不怪。”
自然是没有怪你的，我巴望不得涟涟日日都来,夜夜不走……
秦子渊手中毛笔有近乎不可辨别的一滞,复又在纸上流畅的划动起来。他终究还是没能将心中肉麻的话语，直抒于朝朝暮暮相伴的女子。
宫涟涟这一问只是试探。试探的结果同她前世的记忆一般无二，前世她也是唯一一个能踏入王爷书房的婢女。那时她还是真正的十七岁小姑娘，对王爷惧怕地发抖,连王爷突然加重的呼吸，她都当做是王爷要砍她脑袋的先兆。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能俱事妥帖地忙碌在小王爷身边的。她年幼侍奉在秦子渊身边时，打碎过杯盏，打洒过砚台，甚至打翻过烛台。那一次，烛泪泼洒，烛火沿着脚下地毯蔓延而上，宫涟涟险些将王爷的小书房烧了个精光。
可是宫涟涟没死，秦子渊也没死。熊熊火势倒是将王爷的书房烧了得只剩一片焦炭，一同化作灰烬的还有王爷桌面上的无数谏书密函。
她记得那晚秦子渊的脸跟泼过水的焦炭房梁一样黑。
然而她活到了当上老太妃，也没等来秦子渊的惩处。十七岁的宫涟涟在烧光书房后，满腹心事，她每一日都在等王爷公布她的死期。死期未等到，她倒是先病倒了。等她新病痊愈后，这事竟然也不了了之了。
日子照常挨着熬着，宫涟涟也不觉得难受，她每一天都活在大难不死的喜悦中。
十七岁的宫涟涟，记不得慌乱之中，在火势蔓延的屋子中那只扯着她的有力手臂；十七岁的宫涟涟，更没有深思过为什么在她大病一场后，这件事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连在背后非议的人都没有。
怎么会呢？
两世加起来活了快八十岁的宫涟涟，触景生情后，才想起前世的一些细枝末节来。如果不是她决意要来陪着秦子渊，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怕是不会涌入她脑中，让她神魂俱是一颤。
划着圈的手停住了，宫涟涟默默盯着砚台凹处一圈圈的墨汁。
方正的墨块被她磨偏了一个角儿，她忘了添水，墨中细小的颗粒纠葛着稠稠地聚集成一圈圈。
“涟涟，你在想谁？”
一直密切关注着宫涟涟的秦子渊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宫涟涟已经很久没给墨汁添水了，她就一圈圈执着松烟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她是在想什么？什么人抑或是什么事？
秦子渊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当王爷太久了，之后更是当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皇帝。
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东西能是他得不到的。
所以哪怕前世宫涟涟并不爱慕他，他也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她并非不喜欢自己，只是秦子渊自己从未将重心放在宫涟涟身上的缘故。他身担江山社稷，不能耽溺于儿女情长。
秦子渊袖摆中的手指微曲，攥紧成拳。
她定是有了心仪之人。
他想起今个上午廖祈传来的密报——秦子瑜坊间与宫涟涟相遇。他阖上双目，呼吸转为不耐的深重。
‘贫女只是来此处转转，却不曾想，倒是在坊市间遇见了故人。’
‘故人。’
据廖祈所言，之后就是两人长久的对视。
秦子渊默默在脑海中扣着两句话的每一个字，他早就将几句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了数遍，甚至都背下了。
他都可以联想得到当时的景儿。
好一个狗太子！
秦子渊被自己的联想气得嘴角抿紧，强压怒气。
莫非涟涟其实心悦的是秦子瑜？
宫涟涟被自己突然升起的念头亦是吓得心头一颤。
莫非前世秦子渊就……
宫涟涟偏头瞥了一眼秦子渊，好巧不巧，就见秦子渊握着拳的手全力一锤。
桌子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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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佑殿只留一盏孤灯,在偌大的楚淮王府寂寞地亮着。
秦子渊伏在桌上，倦意袭来，他只好头依在书籍上稍作休息。片刻后，书房内又传来纸张的摩擦音。
这是王爷已经休息够了。
宫涟涟侧耳听着书房内的声响，长夜漫漫，寒气凌冽，她在书房外驻足长达半刻,最后毅然决然地推开了房门。
热气扑面而来，宫涟涟觉得身体没那么僵硬了，血液重新快速流动起来。她吸了吸鼻子，走到了秦子渊身边。
秦子渊显然在宫涟涟进门前就知道了,他常年习武,五感灵敏。在宫涟涟走到门外的一刻,他其实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涟涟怎么来了？”
他看宫涟涟冻得发红的鼻尖，明知故问。
宫涟涟没接他的话,她搓了搓手,让冰冷僵硬的手指回暖可以自然弯曲。她捏着一块松烟墨,细细研磨。
砚台上残存的墨汁已经有干涸之势。
“王爷不怪奴婢擅闯书房？”
“自是不怪。”
自然是没有怪你的，我巴望不得涟涟日日都来,夜夜不走……
秦子渊手中毛笔有近乎不可辨别的一滞,复又在纸上流畅的划动起来。他终究还是没能将心中肉麻的话语，直抒于朝朝暮暮相伴的女子。
宫涟涟这一问只是试探。试探的结果同她前世的记忆一般无二，前世她也是唯一一个能踏入王爷书房的婢女。那时她还是真正的十七岁小姑娘，对王爷惧怕地发抖,连王爷突然加重的呼吸，她都当做是王爷要砍她脑袋的先兆。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能俱事妥帖地忙碌在小王爷身边的。她年幼侍奉在秦子渊身边时，打碎过杯盏，打洒过砚台，甚至打翻过烛台。那一次，烛泪泼洒，烛火沿着脚下地毯蔓延而上，宫涟涟险些将王爷的小书房烧了个精光。
可是宫涟涟没死，秦子渊也没死。熊熊火势倒是将王爷的书房烧了得只剩一片焦炭，一同化作灰烬的还有王爷桌面上的无数谏书密函。
她记得那晚秦子渊的脸跟泼过水的焦炭房梁一样黑。
然而她活到了当上老太妃，也没等来秦子渊的惩处。十七岁的宫涟涟在烧光书房后，满腹心事，她每一日都在等王爷公布她的死期。死期未等到，她倒是先病倒了。等她新病痊愈后，这事竟然也不了了之了。
日子照常挨着熬着，宫涟涟也不觉得难受，她每一天都活在大难不死的喜悦中。
十七岁的宫涟涟，记不得慌乱之中，在火势蔓延的屋子中那只扯着她的有力手臂；十七岁的宫涟涟，更没有深思过为什么在她大病一场后，这件事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连在背后非议的人都没有。
怎么会呢？
两世加起来活了快八十岁的宫涟涟，触景生情后，才想起前世的一些细枝末节来。如果不是她决意要来陪着秦子渊，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怕是不会涌入她脑中，让她神魂俱是一颤。
划着圈的手停住了，宫涟涟默默盯着砚台凹处一圈圈的墨汁。
方正的墨块被她磨偏了一个角儿，她忘了添水，墨中细小的颗粒纠葛着稠稠地聚集成一圈圈。
“涟涟，你在想谁？”
一直密切关注着宫涟涟的秦子渊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宫涟涟已经很久没给墨汁添水了，她就一圈圈执着松烟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她是在想什么？什么人抑或是什么事？
秦子渊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当王爷太久了，之后更是当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皇帝。
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东西能是他得不到的。
所以哪怕前世宫涟涟并不爱慕他，他也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她并非不喜欢自己，只是秦子渊自己从未将重心放在宫涟涟身上的缘故。他身担江山社稷，不能耽溺于儿女情长。
秦子渊袖摆中的手指微曲，攥紧成拳。
她定是有了心仪之人。
他想起今个上午廖祈传来的密报——秦子瑜坊间与宫涟涟相遇。他阖上双目，呼吸转为不耐的深重。
‘贫女只是来此处转转，却不曾想，倒是在坊市间遇见了故人。’
‘故人。’
据廖祈所言，之后就是两人长久的对视。
秦子渊默默在脑海中扣着两句话的每一个字，他早就将几句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了数遍，甚至都背下了。
他都可以联想得到当时的景儿。
好一个狗太子！
秦子渊被自己的联想气得嘴角抿紧，强压怒气。
莫非涟涟其实心悦的是秦子瑜？
宫涟涟被自己突然升起的念头亦是吓得心头一颤。
莫非前世秦子渊就……
宫涟涟偏头瞥了一眼秦子渊，好巧不巧，就见秦子渊握着拳的手全力一锤。
桌子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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