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子在川上曰_汉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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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子在川上曰

  第229章子在川上曰

  恍惚间,杨川突然觉得,眼前端然而坐的董仲舒,怎么跟平阳侯曹襄一路货色?

  三句不离本行,这也是一样本事啊。

  当然,曹襄那货的嘴里,长了一口的狗牙,一张口,杨川便能知道他要拉一枚什么形状的驴粪蛋。

  与之相反的,董仲舒的这一张嘴里,全都是象牙,你明知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却偏生找不出人家一点毛病。

  这就。

  嗯,这就很‘天人感应’啊。

  杨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彻不太待见董仲舒了:你特娘的,啥事都能联系到天人感应上,让朕这个大汉皇帝如何愉快的玩耍嘛?

  杨川也终于搞清楚一点,那就是董仲舒所谓的‘天人感应’,还真算不上什么‘封建迷信’,而是给皇帝,或者皇权,准备的一个紧箍咒。

  听上去很玄乎,也很高大上。

  不过,杨川对此不怎么感兴趣,他固执的认为,用这种神神道道的方式去限制皇权,最终的结果,无非是集体阉割……

  ……

  杨川家的饭食,自然是极好吃,就算杨川刻意吩咐过,只炒两大盘酸烂肉、摆几样小腌菜、小野菜,却还是让董仲舒叹为观止、下筷如雨。

  于是,在难得一见的‘小圆桌’上,董仲舒与霍去病二人之间的战斗,瞬间就被点燃。

  “去病啊,你年纪还小,不能太过贪恋美食。”

  “董公,伱太老了,不能吃得太过油腻,你啊,要多吃酸菜、粉条、少吃肉!”

  “去病,你我二人分食如何?你看,刚好一人一盘。”

  “董公,乱军丛中,就当勇往直前,岂能贪图眼前这一盘肉菜乎?”

  “霍去病,你这小贼,能不能慢点吃?”

  “董仲舒,你这老贼,少吃两口你会死啊?”

  “……”

  啪啪啪,啪啪!

  自是两双筷子在空中互不相让,互相干扰,诱敌深入后,再来一个拖刀计、回马枪,竟是十分的激烈。

  董仲舒老当益壮,老谋深算,总能巧中取胜;

  霍去病大开大合,分毫不让,一双筷子犹如毒龙探底,准确而又狠辣,却也是屡屡得手……

  杨川端起一碗小米、面粉烹制的‘馓饭’,就这几碟小腌菜、小野菜、榨菜什么的,随便吃着,笑着,目光闪动。

  只一小会儿工夫。

  两大盘酸烂肉,便被这一老一少来了一次‘光盘行动’;最后,实在抢无可抢,二人各抓起一只盘子,竟‘呲溜呲溜’的舔……

  嗯,就舔干净了。

  铛铛两声。

  两只圆润丝滑的盘子放回饭桌,董仲舒、霍去病互相瞪了一眼,鼻孔里似乎还‘哼’了一声,这才端起面前的一碗馓饭,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看看,这才是汉帝国合格的掠食者。

  杨川从一个厨子的角度,很认真的分析着董仲舒、霍去病这两个人,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但凡能千古留名者,必然在某一方面十分霸道,总有点‘吃独食’的倾向……

  “杨川家的饭食,果然名不虚传,”开始吃粗粮了,董仲舒这才舍得开口,“只可惜,我董仲舒不能经常吃上一口这样的美食啊。”

  杨川笑道:“董公可以经常来蹭饭啊。”

  董仲舒哈哈大笑,道:“那老夫不就成吃白食的了?”

  杨川摇头,叹一口气,道:“这人啊,各有机遇,想当初,我杨川其实最想吃的是软饭,却终究还是没抢上;

  董公,你说说,这该找谁说理去?”

  董仲舒眉头微皱,很认真的问道:“软饭、为什么饭?”

  杨川轻咳一声,刚要开口说话。

  不料,门外突然传来一句:“董仲舒啊,你这人太没文化了,连软饭是什么饭都不晓得?你要知道,这大汉天下,最会吃软饭的,可是你们老董家的人呢,哈哈哈……”

  董仲舒愕然转首,却看见一袭青衫的平阳侯曹襄,松松垮垮的走了进来。

  这货如今是‘曹大家’,在外面招摇撞骗,经常偷偷溜回长安城,参加那些纨绔恶少们举办的各种酒宴、诗会,蹭吃蹭喝,白拿白嫖……

  咳咳,据说收礼都收得手抽筋儿了。

  “原来是平阳侯啊,”董仲舒被曹襄一顿奚落,也不生气,呵呵笑着拱手道:“久闻曹大家诗词大名,董某见礼了。”

  曹襄哈哈大笑,随意摆摆手,一屁股坐到杨川身边:“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吟诗作赋什么的,太过无趣了。”

  董仲舒:“……”

  好吧,曹襄这小贼,也不知老天爷瞎了眼还是怎么的,竟然让这种货色霍然开窍,各种意境的‘名言警句’张口就来。

  简直就、让人恨不得咬碎后槽牙啊!

  “杨川,赶紧让厨房弄几个小菜,烫一壶好酒,本侯都快饿死了。”

  曹襄的两只手就很不老实,自然而然的就想去摸一摸杨川那两条‘被打断的腿’:“来来来,本侯给你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杨川没好气的笑骂道:“滚。”

  曹襄哈哈一笑,转头看向董仲舒:“对了董仲舒,本侯还没告诉你什么是软饭,这个软饭呢,就是很软,很白,很润……

  咳咳,就是你们家董偃干的那行当,可不就是是软饭?”

  董仲舒老脸一红,叹息一声:“平阳侯,那董偃并非老夫本家。”

  曹襄也无所谓,转头看向霍去病,冷笑一声:“霍去病,你狗日的让我妹妹怀孕,如今整日以泪洗面,没脸见人,你倒好,竟然躲在杨川庄子上蹭吃蹭喝?

  回头我便去一趟未央宫,问问我舅舅什么意思,信不信打折你小子的狗腿?”

  霍去病黑着脸,端一碗馓饭使劲往嘴里扒拉,竟是一声都不敢吭……

  逗弄完霍去病,曹襄终于长舒一口气,响亮的打了一个哈欠,嘟囔着骂道:“杨川,赶紧让厨房给本侯去做饭啊。”

  杨川无奈的笑了笑,隔着窗户喊了一声,自有堂邑父去厨房亲自颠勺。

  “这一段时日没有过来,杨川,渭水东岸那一片地方在干什么?谁特娘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竟然在大兴土木啊?”

  曹襄松松垮垮的斜躺着,似乎突然想起一事,皱眉问道:“杨川,莫非是你在修筑别苑?”

  杨川看一眼董仲舒,笑道:“我家里什么情况你还不晓得?皇帝的二十万亩田地,早就把家里的钱粮贴补亏空了,哪有闲钱购置田地、大兴土木啊;

  那是董公奉旨修筑书院呢。”

  “修筑书院?”曹襄不屑的撇一撇嘴,“董仲舒,你不是已经有好几座学堂了么,怎的还要修书院?”

  董仲舒捻须含笑,淡然说道:“这一次,并非给我董仲舒修什么学堂,而是给皇帝、给朝廷修书院。”

  曹襄‘哦’了一声,便懒得去问了。

  他的诗词都是花钱买来的,跟读书人、文化人好像没什么关系,索性也不怎么跟其交往,免得一不小心漏了陷……

  董仲舒继续说道:“前几日,老夫给皇帝讲经时,随口提了一句,我大汉朝文治武功天下第一,但还有一点缺憾,那就是没有一间朝廷的书院,总归还是有些不美;

  皇帝听从了老夫的谏言,打算在长安城里办一所太学院,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同时也为朝廷培养更多的人才。

  平阳侯,杨川公子,霍去病,你三人皆为当世麒麟儿,今后很多事情,董仲舒但有所求,还望不要推却啊……”

  ……

  吃过午饭,董仲舒便匆匆离去,到渭水东岸的工地上忙碌去了。

  一个大读书人,竟活成了‘包工头’的既视感,这让杨川对这老贼又多了一层理解。

  “去病,关上门窗,我活动一下腿,”整日坐在轮椅上装病号,两瓣屁股都快压麻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踢腾几下双腿,笑道:“好了,董仲舒这条大鱼不用钓,人家主动咬钩了,之前准备的一些后手也用不上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肩头耸动,差不多笑出了猪叫声。

  “不过,咱也不要得意太早。”

  三个人放松几个呼吸后,杨川立刻打起精神,正色说道:“我用一张试卷,本来想勾搭一下公孙弘、桑弘羊之流的,结果,董仲舒却跳了出来,只能说咱们的运气不错;

  那么,之前的有些思路就需要更改一下。”

  杨川沉吟几声,接着说道:“曹襄,最近你不能再去长安城浪了,太学院筹建起来,你曹大家还要当老师的,总不能不要面皮吧?”

  曹襄郁闷的说道:“当老师有什么意思,有没有女弟子……”

  这货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去病一脚踢在屁股蛋子上,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爬起来。

  霍去病骂道:“你这禽兽!”

  杨川哈哈大笑,道:“果然还是个禽兽呢。”

  曹襄嘟囔道:“你们两个、嗯,你们两个禽兽不如!”

  三人低声笑了一阵,杨川继续安排任务:“去病的任务不变,还是抓紧时间训练野战营,尽快提高战力,此为当务之急;

  至于曹襄,下一次大朝会上,你去撒泼打滚,哭着闹着,让皇帝停下太学院的修筑,最好是惹怒皇帝,当场把你打一顿。”

  曹襄有些郁闷:“杨川,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本侯现如今也算是大汉名流、诗词大家了,总归还是要点脸面的……”

  杨川笑眯眯的说道:“好啊,那咱就躺平算了,让太学院修筑到长安城去,成为豪门世族和儒生们的玩耍之地,你我种种田、钓钓鱼,多好。”

  曹襄不吭声了。

  自从上一次平阳公主与杨川密议后,定下了‘躺平摆烂、另辟蹊径’的大计后,曹襄其实一直都有些糊涂,总觉得放弃大量田地、钱币和矿山,掌控一所没什么用处的‘太学院’,终归是有些亏本。

  不过,既然母亲、杨川二人商议已定,他这个大汉盐贩子也只能亦步亦趋的配合行动。

  杨川说了,若是有谁中途掉链子,平阳公主绝对会治死谁……

  “对了曹襄,为了防止你被皇帝打折狗腿,还得做一点准备,”杨川突然想起一事,随口道:“下次大朝会哭闹之前,你先把平阳侯曹氏的青盐生意全部上交给皇帝;

  上一次,皇帝没好意思全部拿走,正好趁着一次机会,一点不留的送出去;

  如此一来,你不仅可取得公孙弘、桑弘羊等人短时间内的信任,免得他们寻你的麻烦;同时,也能避免皇帝狂怒之下,真把你给怎么一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曹襄叹一口气,骂道:“我曹氏几万口子人,今后喝风拉屁去?”

  “你们不知道,上一次将大半的青盐生意交给我舅舅,我差点被族中那些七娘八老子给活撕了。”

  杨川笑了笑,温言道:“被你曹氏族人撕了,总比有朝一日,让你舅舅撕了的好吧?”

  曹襄想了想,翻身坐起来,很认真的问道:“杨川,你给我透个底儿,你和母亲筹谋的这件事情,到底为何?”

  杨川沉吟几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朝中老臣居多,崇尚道门玄黄者居多,再加上各地诸侯王蠢蠢欲动,不怎么安分,皇帝想一扫暮霭之气,却又不愿让儒生介入太深,这是大势;”

  “故而,我和母亲商议一番,觉得可以想办法借此大势,帮咱们几个人打点基础,做一点筹备……”

  ……

  且说董仲舒回到渭水东岸的工地上,看着眼前热火朝天、却又没什么进展的‘太学院’,脸色就有些难看。

  急于求成的是他董仲舒,人家皇帝又不着急,这有什么办法呢?

  一座太学院,说起来容易,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而已,可是,其中所要耗费的钱粮数目,对他董仲舒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眼前这点进度,还是他与自己的几十名门人弟子,变卖大部分家产后,方才拼凑起来的。

  只可惜。

  杯水车薪倒在其次,关键是,听说他董仲舒要给朝廷修筑太学院,朝野上下,那些老贼竟是闻风而避,都快把他当成大汉祸害了。

  就连雇佣一批工匠,也成了困难。

  内府大匠作不用说,那是皇帝自己的工匠,他董仲舒想都不敢想;还有丞相公孙弘、大农令桑弘羊、御史大夫儿宽……

  没有一个出面帮忙的,尽为暗中使绊子的,那些狗贼,竟然把整个关中之地的工匠,以各种借口全部调集去挖水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在一座简陋阁楼里,董仲舒颓然跪坐,望着窗外乱纷纷的工地,以及不远处的那条浑浊渭水,感叹一句: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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